射箭只是这场宴会的一部分,大头还是满足皇帝带他那新宠出来散心的愿望,所以肯定是少不了赏花赏月赏鱼赏舞这些东西的。
宴会进行得很热闹,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鼓钟钦钦,笙磬同音。但其实大家都无聊得紧。
只有皇帝和静妃一直相谈甚欢。
大概也是最近见惯了这些场面,赵璟有些心不在焉,一边小口小口喝着酒,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宫娥们跳舞。
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有几个宫娥引来了蝴蝶共舞,让人好不称赞。
赵韫的眼都看直了,忍不住站起来拍手叫好,赵璟附和着动了下手指,眼神轻飘飘落到斜对面的玄衣身上。缓缓勾起了唇角。
沈瑜的剑舞可比这好看多了。
脑子里渐渐蹦出来那天他跳舞的模样,雪白的轻纱跟随他一起一落,蹁跹自在,甚是空灵。
就这么想着,赵璟撑着头假装看舞,余光瞥见他偷偷在嘴里放入了一颗糖,笑容渐渐从心里漾至眼角眉梢。
然后看着他把糖一颗一颗分发出去,最后一整袋都被他旁边一个青衣男子抢走了。
这个男子他见过,就是当时在酒楼上和沈瑜一起喝酒,还有说有笑、勾肩搭背的那个人。
此刻两人也在鬼鬼祟祟地说着小话。
赵璟的眼眸突然就黯淡了许多。
孟锦舒也不是一开始就坐在沈瑜身边的,而是他在孟家往沈家叫了好多声“念之,念之兄——”以后,沈瑜不搭理他,他才觍着脸坐到了沈瑜旁边。
酒楼一别,他们已经半个月没说上话了,孟锦舒只听说沈瑜受了罚,但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罚,没什么轻重的一掌搭上他的肩膀,压在沈瑜背上的伤口处,伸手要去摸他的脉象,小声道:“沈瑜,你的伤怎么样了?让我探探你的内力。”
表哥和一众侍卫都在身边,而且最右边还有沈莺莺,沈瑜不敢多说,只悄悄道一句“早就好了”,然后及时用糖堵住了他的嘴。
孟锦舒被猝不及防投喂了,吮吸两下,登时有了兴趣,“这什么糖,还挺好吃的。”
周围不少侍卫也都把目光投了过来,似乎都有些好奇和期待。赵璟当时给糖的时候,他们也看见了的。
沈瑜耳根子忽然一热,迎着众人的目光,慢吞吞把糖分了出去,但是又没人敢要,沈瑜只得又装回了袋子里。
孟锦舒吃得挺开心的,吃了一颗还伸手来要,沈瑜捏着一颗绿色的打算递过去,手里的袋子就已经被他抢走了。
沈瑜无奈笑笑,默默将糖放入了怀中。
又是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一次,是一双娇媚到百转千回的杏仁眼,沈瑜却从中隐隐窥探到一抹蛇蝎般的恶毒光芒。
赵璟也注意到了这道不怀好意,甚至可以说是危险的注视。
目光来源便是赵韫身边的那张银盘小脸。
这位静妃是赵韫的新宠,靠着几分姿色和甜言蜜语的嘴迷得赵韫下不了床。
赵韫眼底的青黑色圈子绝对少不了她的功劳。
殷兰静的身材样貌,在一众美女中都是极好的,五官不大,但都很精致,鼻子嘴巴小巧玲珑的,杏仁眼,柳叶眉,巴掌脸,水蛇腰,该胖的胖,该瘦的瘦。老头迷她也不无道理。
且皮肤光滑如玉,细腻如丝,宛如婴儿一般吹弹可破,在阳光下更是显得光彩照人、晶莹剔透。
再配上脂粉的妆点,稍微控制一下表情,眉目间就自然流转出娇媚动人之姿,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神魂颠倒。
只不过她直到现在还没有子嗣。
但她最后生了三个皇子,母凭子贵再加上心狠手辣,背靠江湖势力,联合几位藩王,骗得老头团团转,最后还一跃成为了皇后。
按照时间来看,如果要有皇子,大概也就在这两天开始怀了。
相当于,他俩是借宴会出来备孕的吧?
怎么?就这么喜欢在寺庙里面来?亏心事做多了不成?
赵璟戏谑一笑,目光悄悄跟随着殷兰静。他俩做的亏心事,倒也确实不少。
日渐高照,从赵璟头顶上打下一片高大的阴影,很容易就能嗅到一丝浓郁甜腻的香气,抬头一看,周围开遍了四照花,白茫茫一片,微风轻起,便如海浪一般层层翻涌,发出一阵轻缓的林音浪语。
殷兰静看得高兴,不知在赵韫面前说了些什么,赵韫脸色便更加愉悦起来,抬手暂停了乐舞,便要发话。
他说:“钦之呐,朕听闻闽都的剑舞乃十三式之最,自在飘逸,尤其优美,不知真假?”
此话一出,赵璟抿着唇,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剑舞?好端端的看它做什么?
假的!别信!难看!
沈贤愣了下,起身道:“回陛下,闽都剑舞确实讲究自在飘逸,沉稳优美,但并非十三式之最。”
赵韫笑道:“那便是朕记错了,不过朕也有许长时间不曾见过剑舞了,不如今日便来一舞助些兴致?”
沈贤平静道:“回陛下,今日钦之所带人手不多,大约是组不了剑阵。”
赵韫有些惋惜道:“这样啊,那倒是可惜了……”
他停了一会儿,殷兰静靠在他耳边又呼了两句,才继续道:“朕听说此舞还有双人舞,不知真假?”
沈贤缓缓抬眸,神情冷淡,话语平和,“是的。确实有双人舞。”
殷兰静丹唇一扬,靠在赵韫怀里,娇声道:“难得陛下今日欢喜,世子殿下你就派人为陛下表演一段嘛。本宫也很想看。”
沈贤维持着躬身的姿势,眸光转向殷兰静,深沉的目光中逐渐暗流涌动,仿佛能从中寻到一丝森冷的寒光,只是他的语调仍旧很温和,“不是钦之不愿为陛下助兴,只是今日带的这些人中,舞学造诣不算精,可能……”
“世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又不是看群舞,难道本宫和陛下想看个双人舞也找不出人来?”
不等他说完,殷兰静就阴阳怪气道:“殿下若是不将本宫放在眼里,直说便是,何必找这些说辞。”
她撅着唇,做出委屈极了的表情,赵韫赶忙去哄:“好了好了,钦之说得也不错,这舞剑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才好看嘛,爱妃别生气。”
“哼,我就是想看嘛。”殷兰静眼里突然就开始泛泪,扯着赵韫的衣袖就开始哭诉:“陛下也知道的,我幼年时过得不好,连饭也吃不饱,每天都遭人嫌弃……现在好不容易能待在陛下身边了,连看个民间舞蹈也要被人嫌弃……”
剑舞不是宫廷里的主流舞蹈,而是由民间舞逐步演化过来的,一般没人将它放在正式宴会上。
殷兰静以前是个孤儿,在江湖上流浪时最喜欢看人跳剑舞,可后来当了赵韫的宠妃,便十分厌恶这种民间演变的舞蹈,总觉得看一眼她就会变得和平民一样,配不上她这高贵的身份。
但实际上,闽都剑舞已经成为闽都的一大特色,经常出现在藩王们的重要宴会上。
她这样说,也不知到底是谁在被谁嫌弃……
她一哭,赵韫就心疼得不行,声音都软了,“爱妃别哭,今日本是带你过来散心的,你怎么能哭呢?没人嫌弃你,你可是朕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谁敢嫌弃你?”
他接着又大喝一声:“你们,有人敢嫌弃静妃娘娘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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