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脚。”他说。
乔以愣了一下,顺着他的声音望去。
只见陆砚知将她那一双丢掉的鞋子放到了脚底,他很绅士,手指没有触碰她的肌肤丝毫,耐心地等待着她伸脚。
这种距离感令乔以不那么窘迫,同时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在心尖尖一漫而过。
但好像陆砚知一直如此。
从高中到大学到研究生再到工作,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的。
对她极好却从未提及任何可以令两人关系跨过好友,更近一步的话语。
但凡他对自己有那么一丁点男女之间的意思,肯定早就开口了吧,她想。
“抬脚。”
见乔以没动,陆砚知又说了一遍。
她瞬间回神。
四目相对间,有些局促,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道:“谢谢。”
陆砚知“嗯”了一声,低沉却有力。
他将头盔给她戴好,接着又贴心地将护膝调整到一个令她舒适的尺度这才扣上。
东西齐全,动作熟练。
一看就没少……带别的女孩子兜风!
乔以原本准备扶住陆砚知腰间的手,瞬间变成只是轻轻抓住外套的一角。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又将屁股往后挪了挪,身子紧紧地倚靠着车箱,生怕前倾半毫米。
这是她在这辆机车上,所能跟他保持的最远距离了。
疾驰而去的瞬间,陆砚知的手猝不及防地从前面伸了过来,没给她半点反应时间,他已经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腰间。
“抱紧。”
这是乔以第一次坐机车。
冷风吹在脸上的瞬间,她感觉还不赖。
也不知道这份不赖是真的不赖……还是因为骑机车的人是陆砚知。
但驶离府山博物馆后,机车并没有朝着锦溪别院疾驰,甚至还朝着相反的方向在前进。
……
三十分钟后。
云涧大学附属医院急诊科大厅。
陆砚知脱下身上的外套,往医疗椅的靠背上一搭,“你在这儿坐着,我去挂号。”
乔以还来不及开口说“这点小伤回家涂点碘伏就行”,他已经走到挂号窗口前排了起来。
人群中的陆砚知冷凛清隽,好似悬崖边参天的古松。
姿态挺拔、优雅、美得内外兼修,极具观赏性。
乔以看着看着就想起了张恩露。
成年后的每一次生病,都是她陪着自己,无论是深夜三点的急诊,还是凌晨五点的手术。
乔以不是没有家人。
她出生在医学世家,爸妈在10岁时离婚,为了不影响他们组建新的家庭,主动选择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但沉迷医学事业的两位老人在退休之后被医院返聘,和不在身边的爸妈一样,只有极少数的时间能用来陪伴她。
他们说:
父亲的家,妈妈的家,爷爷奶奶的家,外公外婆的家,统统都是她的家。
乔以知道这些都是她的家,但也都不是她的家。
所以,她从不打扰他们的生活。
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动手术,出院当天生理期提前到来。
40度的高温却又停电的盛夏季节,血液和脱落的子宫内膜、子宫黏液以及阴道分泌物混杂在一起发酵出令她自己都作yue的酸臭味。
为了让她能舒舒服服的,张恩露每天帮她清洗,帮她更换姨妈巾。
甚至为了保护她的尊严……每一次进行这些事情前,还会贴心地拿出眼罩先帮她戴上。
张恩露总是说“乔宝,你对我太好了吧!”但实际上和她做的这些比起来,乔以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
陆砚知拿着挂号单走过来时,乔以看着眼前这张令张恩露朝思暮想的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内心的愧疚感波涛汹涌。
她没有将两人只能靠合成才能拥有的婚纱照,带给张恩露。
张恩露却依然鼓励她大胆地去追求内心所爱。
这一刻,乔以突然觉得自己简直有些不是东西。
张恩露说得对,人一旦有了爱的人,内心对他的贪婪根本控制不住。
但这一刻她决定:
碾死自己内心的这份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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