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红英的电话没有打通,听筒里冰冷的女声机械地提醒道: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您查证后再拨。

赵霁没有说话。

在这记女声反复数遍后,他从座机旁将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拽过来,一把塞进嘴里吞下,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个瓜娃子!”

“队长,你再帮忙打一遍,是不是刚刚按错号码了?”

“老子一遍按错,还能二十遍都按错?你他妈这到底啥子猪脑壳?罗红英这个狗杂种日的,烂婆娘!”

……

赵霁没有听到他们的声讨,从大队办公室出来后,他朝着学校奔去。

班主任蓝素琼正准备去赵霁家一趟,刚走出办公室,就见赵霁慌里慌张地冲了过来。

“蓝老师,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赵霁递上一张写着车牌号的纸条,塞到蓝素琼的手里。

又说:

“我想请你帮我查这个车牌号的主人是谁,DVD的影片里说这样是可以查到的。”

蓝素琼看着省外的车牌号,微微愣了一下后,将它递回给赵霁,答:

“小霁你说的没有错,确实是可以的。但这个东西属于个人隐私,所以只有警方才有权利进行查询,蓝老师不行。”

赵霁眼里唯一的亮光,在听到这话后瞬间沉了下来。

见他不说话,蓝素琼伸手将他脸上干掉的泥巴轻轻扣落下来,问:“你上午做什么去了,为什么没来学校?”

紧咬唇嘴的赵霁垂搭在裤腿两侧的手,不停地松开握住,再松开再握住。

“蓝老师,我爷爷死了。”

“只有找到这个车的主人,才能找到我……我……我妈。”

“她要是不拿钱回来,我们家里没有钱埋爷爷。”

说完这几句话,赵霁眼里的泪水喷涌而出,它们一滴接着一滴宛如大雨般,重重地砸在蓝素琼的头顶。

蓝素琼愣了。

她站起身来,紧紧地将赵霁搂在怀里。一点儿都不敢想,命运落在这个孩子身上的苦难。

领着赵霁回到赵家沟时,土泥巴房的院坝内,站着的依然还是早上的那群人,他们正在商量给赵启福买棺材的事。

“队长,不然你去镇上跑一跑,给瓜娃子和瞎老娘要点钱来?”

“老子一大早就去要了,给了一包烟打发回来了,就你们这群狗日的刚刚抽的那一包。”

“你是队长,也就是我们的老大,那你说现在怎么整?”

“老子要是晓得咋个整,现在还在这发憨吗?”

沉默了一上午的赵章氏抬手揩了揩眼睛,拿过一旁的拐杖,缓缓地从屋檐下走了过来,说:“算了,就用凉席裹着启福埋吧。”

蓝素琼示意赵霁将赵章氏扶回屋檐下去,紧接着她将衣服包里所有的钱,连同角票也一起递了过去:“老爷子的棺材钱,我来。”

所有的哀叹都在这一口转变成长松一口气,但在目光看向蓝素琼的时候,立马收回了接钱的手。

“蓝老师,你的钱我们不能要,你收回去。”

“启福要是晓得我们是拿你的钱给他买的棺材,一会儿他的魂怕是要跳起来找我们麻烦。”

“对对对,这钱你拿回去,实在不行我们砍竹子现编一个厚的席子也行……启福能理解的。”

而蓝素琼也是能理解的,她任何解释都没有,直接将信封塞进了队长的衣兜,说:

“娃儿啥也不懂,老爷子的后事,就只能拜托你们帮忙了。”

“今天正好有教育局的人下来视察工作,我必须小霁去学校一趟,争取解决他后面上学的所有学费。”

“这点钱肯定不够,我一会儿送他回来的时候,再给你们拿。”

见执拗不过蓝素琼,队长只得将钱接下,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应道:

“好。”

“瓜娃子有你这样的老师,真的是他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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