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强自镇定,赶到了将军府。
府中疏于管理,人手也不充足,目之所见皆萧瑟。这更让立夏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穿过前院的回廊,后面的院子已燃起地热,走进去人就舒展了开来。
林身边的勇士引着她和枫往里面走。
“我哥如何了?为何耽搁了如此之久?”枫问。
“回国师,我们归途中遭遇了草甸上的部落,他们认出了林将军,使了阴招。晚上在我们的饮水中下了毒,让我们混身无力,再来攻打我们。林将军为了带我们突围,受了重伤。我们被他们逼着退到了山林里,和他们在山中缠斗月余,才算是把他们都给弄死了,但是林将军毒发了。目前,目前昏睡不醒。”
立夏提起裙子跑了起来。
林躺在床铺上,胡子头发都是乱糟糟的。
脸色是青紫的,已经消瘦到脱相了。
胸前还微微有起伏,证明这个还活着。只是这表象太过微弱。
房间中正在熬着药,苦味直冲入鼻端。
“如何?”立夏问守在旁边的医者。
这是原本鹰隼部落中的巫医。
“回夏主,现在查看不出是中了什么毒。”巫者弓先生回。
“锅中熬制的什么?”
“此次您带回来的灵芝,加了些解毒的药草,先试一下,也能吊一下林将军的气。”
立夏摸了摸林的脸,对枫说:“枫二哥,你赶紧准备一下,我们带大哥去医药学堂找灵。”
“行。”枫点头,看了看他哥转身出去了。
“拿根骨针来。”立夏对林府中的勇士说。
勇士没想到立夏会提这个要求,失神地左右转了一下,才赶紧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拿了十几根大小不一的骨针进来了。
立夏挑了一根和缝衣针差不多大小的针,从被子里拿出他的手,在他的中指指腹上扎了一针。
用力挤血。
挤出来的是黑圆的粘稠的血珠。
她撸着他的中指,挤上三四回,直到不再出血为止。
十根手扎唯余左手的无名指,其它的指头全部扎了一遍,放了一遍血。
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用,但现在她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夏主,粥煮好了。”将军府的侍者端了粥进来。
“好。”立夏点头,拿枕头垫在林的后背,让他半坐起来。
她舀一勺稀粥,吹凉。喂进他的嘴里,一多半从嘴角流了下来。
她掏出手绢擦干净继续喂。
“药熬好了,你们便下去吧。”立夏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这样的林。
“是。”众人答应一声后皆告退。
“大哥,我是立夏。你张开嘴吃口饭啊。吃了饭,你就能把毒给赶出身体了。吃一口好不好?”她又喂了一口。
喂了好大一会儿,也才只吃下小半碗。
她舀了药,继续喂他喝药。
药水,她直接先喝在嘴里,再哺喂给他。
这样能让他喝进更多的药水。
喂好了药,立夏的舌根都被苦麻了,她吸着气,枫推门进来了。
“已安排好,天亮就出发。你眯一会儿吧。”
立夏哪里睡得着,枫烧热水,她为林擦身,换了干净的衣服,再帮他擦干净脸,刮好胡子。
“我昏睡的那些天,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吗?”枫问她。
立夏愣了一下,恍然想起了那时候,点了点头。
“那时候我心里好害怕,我觉得是我自己不吉利,所以连累了你。”立夏握着枫的手:“还好,现在有你陪着我。我们也终于长成大人了。”
“不怕。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的。”枫说。
屋子的味道不甚好闻,立夏打开窗子通风。
她坐在床里边,把林侧立着翻起身来,帮他按摩胳膊和腿。
虽然还没有醒转的迹像,但是感觉他的呼吸都更有力了。
虽然她不会把脉,但摸了摸脉博,感觉还是跳得很蓬勃。
第二天一大早,勇带着阿泽来看她们。
“勇哥,大哥一直不醒,医者也无良方,我要带着他去找灵。这次不能带阿泽了,阿泽大了,也要日日上学,不能再贪玩了。”
“阿泽交与我,你放心吧。不去你也安不下心,那你便去吧,林恢复后,你要早些回来。”勇紧紧地拥着立夏。
阿泽抱着林已经哭得哽咽了,“三爹爹。三爹爹,你快醒醒,阿泽给你带礼物了。”
阿泽趴在林的胳膊上,把一只用竹子雕刻成的小小的人像塞进林的手里。
竟然是林拉着阿泽的剪影。惟妙惟肖。
“阿泽,娘带三爹爹去治病,你在家里跟着爹爹和英主。”立夏落泪哽咽:“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上学。阿娘会尽快回来的。好不好?”
“阿娘不哭。”阿泽抹了抹她的泪,“阿泽一定乖乖听英主和爹爹的话。但你要快点回来哟。”
阿泽把小脸贴在了她的脸上,蹭了蹭。
立夏的心都揪痛起来。
马车越走越远,阿泽把泪湿的小脸从勇的怀里伸了出来。
他在还是一个小孩子的年龄,又过于早慧,既懂又不能很好的排解,这种痛苦是加倍的。
把英主心疼的,抱着他,亲吻着他,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立夏每日早上,都会给林刮胡须,洗脸,用最软的布帮他擦牙齿。不厌其烦的帮他换下睡觉时的衣裳,穿上常服。
日日里搬动他,她的力气也变大了。
“大哥,今日咱们吃米粥,里面加了鱼肉。是枫二哥昨日砸了河里的冰钓上来的新鲜鱼哟。可好吃了呢。”立夏在林的身后塞上大靠垫,让他半躺着。
他进食非常的难,立夏要掰开他的嘴,把食物放进去,再滑动他的喉咙,助他把食物咽下去。
这种情形,就连枫也是不允许见的。因为她知道,林的要强性格,必不想别人看他如此丑态。
“大哥今天真棒,吃了一碗粥啊。”立夏亲了他的唇一下,又嘴对嘴喂他喝清水,相当于漱口了。再喂药。
立夏一度觉得她自己已经失去味觉了,吃啥都是苦的。
弄完这一切,立夏掀开车帘,让车厢里的空气流通一下。
枫端着食盒进来了。
枫看看了他大哥,忽然一阵惊讶。
“怎么了?”正在盛粥的立夏发现了他的异样。
“大哥脖子这里有一条线,此前都快上脸了,但现在褪到脖子以下了。”枫指了指林脖子上的那条灰绿色的线。
立夏是知道那条线的,她放下碗,爬过来,认真看了一下。
“是的,褪了最少二指。”立夏有些欣喜:“大哥今日吃东西也快了些许,会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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