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鼠宝器是个木头匠人,以前再衙门为刘知县做个几个桌椅板凳,一来二去的认识几个衙门上的小差哥,内中刘知县有个书办叫典大海的人,年幼时间和鼠宝器认识,这典大海虽然时常要与那刘乐天和刘知县他们沆瀣一气,但自己心里这次也觉得刘乐天做法忒不是人哩,以前那诈富豪,欺穷人都是一户一家的,怎的百姓买个米面也还要拿甚白票子哩,还要给两个钱,那白票和印钤本就归于他管,出票,印钤都是他支配人弄,每日都要出个几千张,弄得他也不甚厌烦,有个百八十张他故意不把那年月上面,钤上印记,好让那有心人看见自己做些手脚,免了这二个钱,就算刘乐天发现自己也有话说,除了每日印这些白票子,自己还被分配到去监视那米面铺的掌柜和看那百姓手头上的白票是否是今日才发出的,一衙门上下,撂了那正紧事物,都赶着刘乐天的妙计发这些几日的大浮财,他自己在个名叫一栗谷的一家卖粗粮,谷物的小铺面里面监工,位置在西边偏角处,来得都是些穷苦人,每日都是半升半升的买些粗粮,杂面,那粗粮都长到十个钱一升了,城里有一般的穷民甚也买不起,只能在这里干看着,前几日人山人海的抢,这几日也抢不动了,每天只得卖个二三十升,经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店里今日卖出三十升,他与刘乐天报二十升,那店里的掌柜也是感激他。那鼠来宝见自己的白票上印是印,年月是年月,年月也写的甚是没有甚笔力,轻轻过了几笔,细细的,拿了自己前两天的比较,有一张那印记和年月连的紧紧的,还有一张也是这样,那年月写的犹如苍蝇腿一般细,他自己先拿先前一张作废的,把那三香液用筷头轻轻沾了一点放在那年月上,那三香液侵进白票的地方,笔迹全无,加上笔力轻,看不出些痕迹,平时木工行当纠正墨痕的三香液倒是派上大用场,把那未干的白票放在一边待干,拿在手上一看,那年月不得是任由他涂改哩,自己拿起朱笔叫了村里一个识字的黄老倌与他写好明日的日子,那老倌看他如此,要央他一起把他的白票也涂改涂改,鼠宝器道,我这还有一张是日子和印子分开的,拿来与你改上,可不要与人知道了哩,你回家下去看看你的前几日的找的出这种印钤和日子分开的不,这种准是那衙门的人嫌麻烦,不上心弄出的哩,黄老倌道,你与我弄上,我写好了就回家下看看哩,两个人没要到甚功夫就改好的明日要用的白票了。

第二日鼠宝器来和那黄老倌一起上一栗谷来买点黑豆回去准备磨面,那黄老倌在路上道,我说鼠儿,你看我脚下打摆子哩,我们弄的这一通会不会让那衙门的狗东西认出来,一个夹我们几下,打我们几棍子哩,我听人说县里的牢房都不够用了哩,刘知县又在加紧修见哩,我这认出来一把老骨头打了放进牢里,家下又无钱保我出来,只有死在那牢里等那禁子也用一床破席子抬我出来哩,鼠宝器道,黄老爹,你怕的话,就等着我先去,我没被认出来你在去哩,咱没得是,横竖都是活不成了,怕他看出就不做这事了哩,让黄老爹站在原地等他,他自己先去,鼠宝器以前在街边中心去买过点细米,细面,在这一栗谷抢的又两次左右,前几次人多,没注意到这典大海在,典大海也没看见鼠宝器,那鼠宝器嘴上说不怕,心里还是怕那监工检查的认出是改过的,心里虚,那嘴上的话就多了起来,他前面有几个人,鼠宝器在哪里排队等着,看着前面的人都检查了那白票,轮着自己了,他怕那典大海仔细看出来,找了几句虚头话说,道,监察大爷,我们每天的白票子都要两个钱,就不能与我们少一个子儿哩,昨日下午去拿今日的白票还等了好些时日哩,每日又要排队买米面,又要排队拿白票,弄的一家人甚是都做不得哩,先今每家每户都把积蓄掏空了,还要人活不哩,典大海作势要检查鼠宝器的白票,鼠宝器把那白嫖递给典大海,只觉得这典大海面熟,一时间记不起来,典大海倒是一眼认出鼠宝器,说是咱儿时经常在一起玩儿,后来典大海的爹经商转了点小钱,从那贫民地界搬出来了,后来典大海中了秀才,一直也在考不得上甚了,托了关系进了衙门当了个书办,鼠宝器一听也想起来了,道,你是大海哩,这些年不见做了老爷了,典大海把鼠宝器叫进屋,后面的人也不检查白票了,也计数了,任由那掌柜操办,正反他在哪里看着也是做个过场,防止刘乐天的人巡视检查,刚刚那巡视的人才走过检查了,料到一时半会不会在来了,与掌柜说了些甚,掌柜只是点头,把鼠宝器叫进内屋去了。

典大海道,一别十几年,我以前常常回来找过你哩,你都是不在哩,近些年来公务甚是忙,就没回看看了,你先今在做些甚哩,鼠宝器道,不瞒你说,俺学了俺爷的手艺,做了木匠人,比不得你进了这公门里了,好不威风哩,又说道现在村里的人都很难,连一顿稍干的米饭都不敢吃,基本餐餐都是汤里捞米,就这咸菜疙瘩吃,自己有个手艺,还算好点,那孤寡小若,基本是没指望哩,今年雪打了苗,收粮食是没指望了,老百姓指望存点粮食过冬,米面一天天贵的买不起了哩,先今买一升的米,以往可买一石哩,又要那白票才能买,这日子怎过,典大海道,这米面价格我是没法子帮你们,拉了鼠宝器悄悄的说了些什么什么,鼠宝器道,怪到是这样哩,俺以为是你衙门有些人心不在焉哩,不晓得是你故意的哩,典大海道,你今日那个白票我一看就是做过手脚的哩,我自己弄的那些,怎的看不出来,不过骗其他监工还是可以的,鼠宝器看着被典大海揭穿,要想狡辩,典大海道,俺这样做就是要这有心人拿到自己涂改哩,你也不用着急,俺不仅不会说出去,今日俺在多弄个几十张,你回去把这几十张都与俺村上的人改过来哩,都在这一栗谷来买,这铺儿每日只开一个时辰,下午俺弄好了,你还是在这铺儿边来取,左不过酉时左右,俺来了不见你,俺多等一会,你来了不见俺也多留会,正反是要见到人的可行,鼠宝器听了道,你这做就是救了俺村里了一点了,在这米面上做不得甚手脚,咱只有这样了哩,两人订好的时间就各自散了,黄老倌在外面等的不耐烦,心道也无甚人,怎的这么久不出来哩,自己要过去要去问问,也不买豆子,去问那掌柜,道刚刚过来一个穿兰旧布袄,长的细眉细眼的男子来买豆子怎的先今人不在哩,那掌柜道,太多人,不记得是谁个,黄老倌道,还带了一顶破瓢儿帽子,掌柜道,你说的是不说话声气尖声尖气,不想男子说话的人哩,黄老倌道,是哩,掌柜的知道哩,先今他人在哪里,敢问告知则个,那掌柜道,他正在内屋被那书办大人请进去了哩,黄老倌听了如同地裂山崩,以为那书办看出了鼠宝器改日子了,正在内屋询问,万一鼠宝器又说了自己怎的是个办法哩,自己又与他改了日子的,想到心下怕的不住,转身就走了,鼠宝器量了点黑豆,米黍准备去叫黄老爹来量米,见黄老爹不在路上了,自己拿了东西回去了,放下黑豆,米黍去打黄老爹的门,黄老爹惊吓道,没得是官差这么快就上门了哩,只听外面鼠宝器道,黄老爹在家下吗,黄老爹把门打开,问道你怎么还能回来,那卖豆子的掌柜书你被那衙门书办请进内屋去了,敢请是发现甚哩,鼠宝器道,发现是发现了,可是没甚大事哩,黄老爹道,你说是俺与你写的字哩,你这是要害死俺一家哩,鼠宝器道,那是要害死你一家,俺是要害死这一村的人哩,黄老爹道,和这村里人有甚关系,是俺为你涂改的哩,鼠宝器道,老爹你可知那衙门书办是谁哩,黄老爹道,还能是谁,左不过是头恶狼,鼠宝器道是咱们村以前典大叔一家子哩,与黄老爹把与典大海的商量的事情说与黄老爹了,黄老爹才放心的下了。

鼠宝器道,老爹你去找几个知心的人,挨家知会这事哩,下午我出去拿了白嫖也不要银子,都是这印和日子分开的哩,以后就是随咱涂改,为了保险就在那一栗谷买点东西豆子就是哩,咱村上还有哪家哪户,买得起白米面吃哩,我听东村的人户说,那白米涨到三十钱一升了哩,咱眼只是指望过了过冬,挨到明年从新播种的时候哩,磨了豆子吃,死不的人,等明年开春望望天爷能有个好年哩,咱还是照样种田活人,这米面只得等明年了哩,黄老爹道,这米面当真是长到三十钱这个数儿了哩,鼠宝器道,可是假不得哩,黄老爹道,天爷哩,老汉活了这么一辈子见得怪事稀事也是多的哩,这米面长到三十一升当真梦里也是见不得哩,鼠宝器又道,这才哪里到哪里哩,还要见长哩,哪怕他长到一百两一斗咱没关系,咱是买不起哩,黄老爹也是点了点头,下午去拿了典大海给的七十张免银白嫖,与黄老爹,与村上几个汉子分给了各家各户,都知道事体要害,口风也得紧,没一个漏出去的,每日给了鼠宝器涂涂改改,大家都去一栗谷籴豆子,再没与刘知县白白交那两个钱了。

你倒是以为那衙门干那白票子的都只有那典大海一个人这般哩,还有那更可恶的弄出去几百张说衙门印不出了,每日只得这几张,没有得第二日都买不到米面,豆子了,那华阳县的人民本就被刘乐天这套弄得心有余悸,怕自己抢不到,又觉得衙门每日发那些多是赶制不出来白票了,那伙子人又以每张白票四个钱的高价出售给那些要买米面的人,每个人都是各显神通,唯独是坑害了百姓,胡八三在一家大米面铺子里叫做盈蓄仓里,当监工,每日抬了一把躺椅,泡一杯清茶,在那呵神断鬼的坐上一个时辰,眼睛一刻也离不得那白票和计数,一会疑心掌柜少报了,把那白票上的日期对了又对,看了又看,说道,知道本大爷是谁,这城里谁不认识我小胡爷,敢在我眼皮下面作假的,看我拳头厉害不厉害,每日叫那铺子里的掌柜与他泡上一壶清茶,那掌柜看他如此可敬,泡茶的时候都是吐了一口细密的口涎在里面与他搅拌这喝的,他也是万万不知道的,在那里狠品,那掌柜道,几年的好茶还没出,这茶是去年从武夷带回来的乌龙,即香极好,小胡爷您多多品尝,胡八三道,还是你孝敬,你这一升要交五个钱你亏的慌不慌哩,那掌柜到过不久又涨价就是哩,没得是父母官交代的事情,小的们不得不照办哩,胡八三道,你每日要交多少出来哩,那掌柜道,小的每日要交多少小胡爷最是清楚,每日的细单子,进出的数量都是小胡爷统计的哩,怎的问起俺来了哩,那胡八三道,爷我故意问你,问你你就说哩,怎的说这些废话,我家哥儿也是喜欢这样明知故问哩,学样子不行哩,仔细说来,掌柜到,前些时候一天要交个七八两银子,这些天一天得个三到四两,胡八三道,今日哩,掌柜到今日道此时只得二两二十五个钱,胡八三道,今日也让你交上去八百个钱,爷拿一千个钱,剩下的你自留着,把那账目从新改过,可好,那掌柜道,这样使得?太爷知道可了不得,胡八三道,你懂个屁,太爷有时都要听我的,他不会查到我这里,你放心哩,感情你是不要这多余的钱哩,无事看你每日伺候的爷爷我舒服哩,将着好茶,好椅子看照我,不然爷哪要你知道这些好处,掌柜到,小胡爷你说怎的就是怎的,小的照办,俺也得写便宜,幸好是得遇见了小胡爷您哩,其他的人也想不到这法儿,胡八三到以后每日都这样哩,你也学其他掌柜往那米面里面加些其他的料哩,那掌柜到,米面都长到这份儿上了,怎的还要往里面参些沙石哩,人哪有法儿下口哩,那不是更是作孽糟蹋粮食哩,这事情我是做不出来,胡八三道,这银子放在你手上是扎手哩,这米面你掺杂在一些谁个看的出,我又不多报你的,你不做俺说你少报,看哥儿是信你还是信我,那掌柜的逼着没法子,只得答应了,胡八三告诉那掌柜的在哪里去弄的沙石均匀要他自己叫人去取这夹杂在米面里。

盈蓄仓的掌柜去了那湖上,问了沙船在哪里,那沙船还在湖面上作业,边上已经站了十来个人了,那盈蓄仓的掌柜走过去看见都是米面铺的掌柜,那些人看见盈蓄仓的掌柜道,钱掌柜的,你也晓得这个法门了哩,咱些人都到你铺面大,做不得这事,不曾想你也来了哩,钱掌柜道,把这东西掺杂在米面里,咱们也还是要按一升五个钱的与刘知县交钱哩,掺了这些在里面不是压秤哩,那上交的就越多了哩,那其他几个掌柜道,你都来买这沙了,还故意问哩,咱交于刘知县的钱是刘知县的,咱怎么涨价是咱的事,他刘知县用这鬼把戏,铺派我们,我们就不能找点对策哩,咱可劲的涨就是了,那一半米面一半沙子,米面卖的还不见快哩,这是个两全的计策哩,哪里管的是不是人做的事情,那上面先不把我们当人,我们只好如此了哩,说着那沙车就要上岸了,也不和钱掌柜废话了,都涌上去买沙了,几个钱换上一大袋,都掮在肩膀上走了,果是这局面在不见少控制,这沙子都要涨价的,那钱掌柜也没办法花了几个钱,扛起一袋沙子回去了,城里几个米面铺的掌柜因这一段时间只能开铺子一个时辰,闲的无事,以前红过脸的同行冤家都十几个的俱在一起在那酒肆里闲聊,其中有个六十多岁的老掌柜,有些年轻的后生问那老的道,你干这营生多久了哩,那老的道,没有四十年也有三十年了,那些后生问道,可曾见过这种法儿了,那老的摆了摆手到,我十来岁的时候也闹过饥荒,那年恰好是大旱,不似今日是遭了雪灾,我爹娘也是拿了银子去抢米面,那县太爷见不是个去处,让米面铺降些价钱,自己上报朝廷赔给那做米面一些银钱,他自己也开了库赈了些粮食,把那米面分给无田地穷人一些,那有大田种的佃户,他让那佃户立下字据,今日与他们一斗,来年有大丰收的时候,就要还给他一斗半,好放入库里以防止万一,那些人也都依了他,就这样米铺降价,百姓有米面买,那时候一斗才五个钱哩,穷人也得一天有一碗大的稠粥喝,不至于饿死,他又上坛求雨,果不然天就降下雨来了哩,熬了几个月,那佃户种上新苗,第二年的收成那叫一个好哩,都来与他还上欠的米面,他把那多余的米面又存上,好预备天有不测哩,这县太爷做了六年,考了满,我听人说现在已是朝里二品大官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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