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掌柜道;咱知道你门路多,不然当不了这几十年的华阳知县,就你打点的好,咱这掌柜里也不是全然都是白衣的,也有认识那举人,贡生的,那举人贡生也有认识在京里做官的,你刘知县知道花钱,咱不知道花钱哩,事情闹大了,还不知鹿死谁手,那几个掌柜听了金掌柜这样说,又是激起心中的怨恨了,就要爆发出来,就连廖掌柜那样老成的人都坐不住了,说道;太爷哩,咱做人千万不要把人往绝处逼,咱们都是指着米面生意吃饭的老实人,金掌柜刚刚不说咋都忘记了,咱京里是有认识的人,虽说不如太爷认识的官儿多,好歹也是说得上几句话的人,几个掌柜的加上那胡八三叫掺白沙盈蓄苍的掌柜王掌柜都过来指责刘知县。
那盈蓄仓的王掌柜道;太爷您养的好家人,那姓胡的小爷逼迫咱掺白沙买与那穷人家,他在里面打老爷您的夹帐,好不威风,就说是您也得听他的,刘知县道;放他娘的狗屁咱甚时候听他的?那几个掌柜都把刘知县围起来说道;今日太爷不说个方案出来,休想离开这鸿雁楼,咱们现已是铉上的箭,绷的紧紧的不发也得发了,刘知县道:咱今儿手上的公务都没来得及细看,得你们的请,敢这是鸿门宴,有来无回?没得你们真要反了不成,雍甸道;你看看好好的一个琼玉宴会,这不都是与太爷商量着哩,一个个脸红涨脖子的作甚,还不与太爷致歉,金掌柜道:这泼出去的水已是难收回,咱与他致歉,事后还是要找咱的麻烦,雍甸道;放你娘的屁,这太爷整天日理万机,做的都是大事,哪有时间与你这些小人人扯,太爷是宰相肚,绝不会与你们计较今日之事,那雍甸怕刘知县事后为难那些掌柜,狠命的拍刘知县的马屁,再那些米面铺掌柜面前红了脸。
廖掌柜道;雍会长的用心咱心里清楚,只是咱这失粮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泡也不冒一个?咱也不是光为这失粮的事情,只是这几月来,每日叫咱开市一个时辰,已是损失不少,还要以升纳钱与太爷,这几件憋窝事情弄在一起,不叫大伙儿今日说了这些重话,又想到自己膝下还有孙子,儿女些,自己已是黄泉约客了,与他刘知县拚个你死我活也行,只是如是刘知县那厮找自己家人又如何了得?想到自己的家人本来硬斗的心已是软了半截了,与刘知县道:太爷您饶了小人些,刚说的那些话,您就当是个屁放了就行,刘知县道:还是雍甸会长懂事,咱又不是那恶官,只要你们诚心致歉,本父母也就不与你们计较,就是那金掌柜忒不像话了,说些识得举人,贡生的话,敢是威胁老爷我哩,咱做了这几十年的知县了,一直都是顺畅无碍的,岂是你小小的米铺掌柜能搬到的?你以着你是那京城里深藏不露的商贩哩,咱会怕你那几句威胁的话,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老爷我就是贪污了千万万,把这黑白颠倒过来,在这华阳城里无一人能把咱扳下来,就是赵黄爷也不成,他家的大儿可是在京里做翰林的,这可不是闹着顽的,就你们这些蝼蚁哪里值的本县费心思?咱不敢与张云龙斗,还不敢治你们?咱看你们是活腻了!
金掌柜还想与刘知县强争,被雍甸扯下打了一大耳光,说道:想想后头,想想你家的老爹,你的媳妇子,孩儿,雍甸这样一是要叫他不要强争,拿鸡蛋去碰石头,二是做给刘知县看看,让刘知县把这口气顺顺,也就不找这些掌柜的麻烦了,众人见着场景也不由的稍瓜打驴无话可说了,那民不能与官斗自古如此,何况是写靠铺面吃饭的普通民众,又不是那穷凶恶极的光棍子,孑然一身无所顾忌,受了那不平之事,忍了那不白之冤,遇到那仇家就坐在对面与他乐呵呵的吃饭,与你手起刀落致你与死地,如你是那富的流油的家底,先不说做官的要在你身上捞些好处,对你是三分恭谨的,就是有那做官的惹了你了,凭你这十辈子都用的完的产业,把那银子流水的花出去,再不怕有甚事办不成的,你既不是以上这两种的一种,那官看你如蜉蝣一般,你若是惹了他们不高兴,不管你对错,最后都会治你,找些千奇百怪,闻所未闻的名头,把你弄个半死,所以这亘古至今天下所有的学子钻破脑袋也想得个一官半职的,就是为了朝一日能踩在被人的头上拉屎屙尿,美其名曰:你触犯了律例!
刘知县道;虽说你们如蝼蚁般的,但这麻蚍虽小叮在你腿上也是痒痒的紧,时不时还得自己动手去挠一挠,甚为麻烦,咱为了不让腿再痒痒,既然说到这份上了,今日之事本县暂不与你们计较,如是在外面听着甚风言风雨说咱没与你们做主,咱可是饶不得你在座的各位的,从明日起你们这米面铺想开多久开多久,也再不与咱纳钱了,你们想卖多少卖多少咱不管,就这恩情你们还要出去说道简直没甚天理,本父母既不追究你们出言不逊之罪,还与你们解开着禁令,也算是天大的恩惠了,至于赔甚银子,粮食的事,想都别想,如若觉得那甚廖冢宰做了,自己也跟着去就是了,死了几十年的人了,还在这里念叨,不怕得罪了当今的重臣,这罪过不是小的。
廖掌柜道:谢太爷成全,还这多菜没动,太爷快多吃些哩,刘知县道:哪里还吃的下,明日咱还要拟出告示,通知全县的米面铺可照时间开市哩,呼刘乐天道;我儿咱回家下去了哩,今日这饭菜是吃的饱饱的了,咱是再不来这鸿雁楼吃了,差点做出这鸿门宴来与你爹吃了,刘乐天道:这里的菜却甚好吃,怎的不来,咱还没吃到糖荔枝哩,再等会,刘知县道:那就依了我儿,坐下顺道再吃几口,等等这糖荔枝,雍甸见刘知县又坐下给刘知县夹菜,倒酒小心作陪,刘知县倒是也不拒,不一下,店小二去上宾楼拿了糖荔枝来,刘乐天道:果是不错,咱不吃这一口,就如没吃这一大桌一般,轻轻的吃了一颗,也就弃之不用了,费了这大劲儿你好歹多次几口哩,这叫那有心人看了已是忒不像样了,与他爹道;吃好了,咱爷俩回去了哩,刘知县离了坐与一桌子人拱了手,屁股一扭就走了,刘乐天怎么来也就怎么走,也是气儿也不吭一声,扭头就与刘知县下楼了。
那掌柜道;太爷吃好了哩,刘知县道;你儿的菜不行,如是开市那天请咱来品尝,咱还能多给你写意见哩,可惜了了,几句话把那掌柜臊的不知该如何回话,直说道:改日另开一大桌请老爷来给点意见哩,刘知县道;到时候再看看哩,径直的与刘乐天出门了,楼上的廖掌柜道:众位说说,这姓刘的要找咱事儿不哩,雍甸道;料是不会的,如若你们今日那般强逼迫他,他再这楼上好心答应,下了这楼进了衙门,可不是你们说了算,找了一帮子衙役绝要拉你们进大牢,金掌柜道;好似与咱多大的恩惠似的,明明就该咱正常开市,倒弄得咱捡了他多大的便宜一半,咱今年过了这冬,带了家小绝不在这华阳县呆了哩,那一巴掌雍会长打的咱好疼,廖掌柜道:的亏咱雍会长打了你这一巴掌,不然这定是收不住场的,你还能带你家小离开着华阳?怕是明日就在牢里把你打个半死哩,你还算壮年可以到处走的,咱这年纪了,人也没那劲儿了,心气也低了,还往哪里走哩,只得留在这地了。
雍甸道:金掌柜往哪里走哩,这眼下全国各地都差不多哩,金掌柜道;再差也比刘知县吸血的鬼好点,那盈蓄仓的王掌柜也赞同金掌柜的说道;咱也同意金掌柜的说法,今岁过了这冬与你同去外地谋出路可好,有人作伴总比没人好,咱带了家小一块上路,那几个掌柜都如王掌柜一样也像离开华阳,金掌柜道:人多自然好,咱说定了,过了冬就走,不走是忘八变的,众人道;不走,难不成在此地等死?今日这个把戏,明日不定甚把戏来吸血,又没个人把他治住,不定哪天大河大江里的水那老农用挑来溉田,他刘知县也要问纳水钱哩,这都不是说耍子的,凭他刘知县的为人多半是做的出来的,廖掌柜道:天爷,咱华阳县廖冢宰在时节都是外乡人往咱这里跑的多,都知道这里好哩,现今却都要往外面跑哩,好不令人心寒,咱是土生土长的华阳人,可不忍心见这场景,等咱入了土,家里的儿孙些都走了,谁来祭拜咱,为咱添上一炷青香哩,没得真只有那青蝇来与咱做吊客哩,这人老了,想不得这些事情哩,只是要让咱一个老汉子落泪哩。
惹的一屋子人都怪伤心的,雍甸道:咋也是读过几日书的,从小那先生就教咱说是《人道敏于政,地道敏于树》咱今日总算明白过来了哩,那人对上面的王法久了必知晓哩,哪里赋税少就去哪里,哪里苛政多就不呆在那里,是好政或是苛政哪里逃的过人心,此时不知,来日必知,就如那树苗在贫瘠硁漓的土地哪里生长的出来甚参天大树哟,好不叫人凄惨,金掌柜道:大家也不要如此,今日都在伺候刘知县与他那恶儿,咱们哪里顾得上吃几口,点了这一大桌的菜动也没动,没得不是他出钱不心疼一个地界出了这般恶知县,恶儿哪里还有甚好的,咱只是把这菜饭些多多的吃在肚里,这些都是花咱的钱哩,王掌柜道;可不是哩,咱也不要伤着春秋了,不是咱该管的事情,或自有人出来管哩,大伙儿吃,七八个人风卷云缠的吃吃喝喝,虽然没有得了那赔偿,连那失物的单子,刘知县看也没看上一眼,都算是白费心机了,但也只能说没有白请了这一顿了,明儿华阳县众米面铺好歹可以按天开市了。
到了秋收的日子,刘乐天去他庄上看今年的收成,那稻子果然是秕了大半,一亩田多半木都是空了心儿的,还有的也是打不出甚粮食,九层九今年要闹个饥荒,刘乐天道:这饥荒闹不着家,几年无收,明年无收,就是后年无收也饿不死咱,咱家的几十个仓,还有衙门的库,够咱家人吃几辈子的了,今年爽利也不请人来收了,还要给工钱,这点巴鼻的粮食着实划不来,不如就让他烂在地里,当来年的草料也是好的,回来与他爹说了情况,刘知县道:就依赖咱儿的做法就是,只是我儿,咱京里的人早就与咱来信了,这巡杭大人已是到了邻县,不几日可就是要到咱华阳了,咱想着的是趁巡杭大人来时,告上赵黄爷一状,等那赵黄爷一走,咱好图谋金家的产业,这眼目下如是闹了饥荒被巡杭大爷看见了怎处哩?爷儿我这几日想的睡不着觉,心里毛毛的,咱几年没上报灾情,要是巡航老爷回去告咱一状,别说我儿的前程了,就是咱的前程也是保不住的,你与为父想想法儿,我儿。
刘乐天道;这有甚急得,你快快写信问问周千卫这巡杭大人是甚性子,咱对症下药有甚害怕的,咱不过依了那巡杭的性子做事,他喜欢甚咱就送他甚,爹爹做了这些年的官儿,还不知这其中原委哩,刘知县道;我儿,这官场的人情咱是知道的细细的,只是这巡杭三年下来一次,每次都是皇帝亲选的,对内外都是做的密密的,咱也不知派来的是谁,又是甚性子哩,他区区候补千牛卫连四品都算不得,哪里知道?这写信的事是做不成,刘乐天道:不管派的是谁,他必然是个人哩,不可能派个鬼下来哩,既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出不了他来时咱对他就如祖宗般,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就是见了那场景心里再多的不如意,也就熄火一般,等你儿我多多与他接触接触,必然知其所以然,那时还是他要甚,咱与他甚,还说告咱一状,爹你再往上升升都是可能的哩。
刘知县道;听我儿这么一说,为父也就心里落下块大石般,只是等那巡杭来时,咱要多做样子与他看,叫那刁民表现好点,不能与咱抹黑,刘乐天道:要做就要现在就做,临时抱佛脚怕也不好抱,刘知县道:这事一切由我我儿安排,咱只管看就是了,咱儿做事再没有甚不放心的,刘乐天叫刘知县与他拨了十几个衙役,自己就要大显身手,准备又要搅乱着华阳县的人民了。
刘乐天那几日就像拿着符咒一般到处施法,心觉这自己有个当官的样儿了,做出那废寝忘食的表演来,曹氏见他这几日忙急急的饭也吃不几多口,说道;我儿这几日怎的,才上桌的好饭菜动几下筷子就不见人影儿哩,今日无论如何陪着为娘多吃些,他拿腔拿调的说道:雪儿不懂事,怎的娘也不懂事起来,妇人见识,这几日巡杭老爷就要下来了,咱不为爹做些事情巡杭老爷看着成甚体统,也是在这饭桌上坐的住的?蔡姐儿哂笑道:叫那街上住的打扫那街道,通那臭哄哄的沟洫,又叫那村里的婆子妇人打扫那猪圈,马槽,鸡窝,家家户户门前贴上那大大的红字,屋檐上还要挂上大大的红布,那穷人家的破牖烂枢的要叫人家拆了重新装的新崭崭的,叫了一大群婆子媳妇去把那太庙里里外外搽干摸净,说等着巡杭大人来拜,那太庙里旧旧的,本该不换新的尽数换去,叫和尚做新袈裟,呼尼姑穿新僧袍从头到脚里里外外叫人准备齐全,这便是你这几日忙的事情哩,真是个顶好的官,也不怕人背里来把你咒骂哩。
刘乐天道:你既说咱是好官,凭甚说人背里来把咱骂,打撒街道巡杭大人看着喜欢也是刘家的福气,你在咱刘家享福,不应和咱同心还说这话怎么说?那猪圈马槽脏脏的巡杭大人闻着味儿心里就打呕,怎吃的下那山珍海味,咱叫人披红还不是巡杭大人有面儿些,华阳县是出名的大县不弄的像样点,怎显的出咱爹治理有方?蔡姐儿道;这城里平日司街的,司洫的,吃着朝廷的粮不干那正事,临了要来个人,把这百姓喊来扫街扫倒的算甚?那村里人家养的鸡鸭,又不是人管得住自己的屎尿,都是随处就屙,把个好好的村镇弄的无些生气,没有那鸡鸭马粪还叫甚村镇,又没随处屙在通衢的大街上,都往自己鸡窝,马槽里,为甚要交人弄的一干二净,没得人守要守在那里,屙一坨收拾一坨哩,都是聚在一起聚多了一起拿出去晒干做农田里的料哩,那太庙本就是各位前太爷修建的,旧物就应该保存缮休,你怎要去做那毁物增新的事情?如是那有心的巡杭老爷看你们这般刻意,做这些没来头的事情定在心里给你们打个对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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