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筠松回头去看,只见凌思抚一张脸洗得干干净净。昨日在夜槐初见他时,他一张老脸上的老垢乌黑发亮,也不知多久没洗脸了。今天不知为何洗得这么干净,险些便认不出来。
凌思抚见他盯着自己脸看,居然像个小姑娘似的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喃喃道“ 都怪那两个小姑娘……”
杨筠松心中好奇,问道“ 凌护法,你怪人家小姑娘什么?总不成是你睡着了,人家小姑娘偷偷把你的脸洗得这么干净。”
凌思抚道“这倒不是。这脸是我自己洗的。这头发是两个小姑娘帮我梳。”
杨筠松这才发现,凌思抚一头本来如杂草般的头发现在梳得油光闪亮,头上做了个幞头,幞头直接绕在发髻上,发髻上里着绢罗之类的丝巾。
杨筠松上下打量凌思抚,发现他那膝盖上有补丁,肩背处破了一大块的衣服不知何时变成了一袭的圆领袍衫,袍衫是深青色的,月明珠的光华照在上面,便似水光在浮动,不用手去摸便知是上等的绸丝制成。再看他的脚上,那双又黑又脏的破草鞋此时已换成了黑色的靴子,现在的凌思抚看上去既干净又华丽,便像个新郎倌似的。
但是这个新郎官的脸却是红的。只见他便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站在那里,全不似往日叱咤江湖,风云天下的明教护法凌思抚。
杨筠松此时自然明白。花忆容、沈如遇眼见师公衣着破烂,形容邋遢。便趁他睡觉的时候帮他缝制了这身衣服和这对靴子。
凌思抚纵横江湖,向来是不修边幅,他活了六十多年都没有这样齐整的打扮过。今日被两个小姑娘收拾成这般模样,倒让他害起羞来。
龙王看到了他的窘迫神态,心中也感好笑,口上却道“凌护法,你这一身行头好标致啊。”
凌思抚一时语塞,干瞪着眼睛不知如何应答。“老龙啊,老头子不就穿了一身新衣,你就不要再调侃他了。你看把他整得满脸通红,就算喝了二十斤烈酒他都不曾这样,哈、哈、哈…… ”这时叶无双过来解围,只是看到凌思抚神态举止,自己倒是先哈哈大笑起来。
凌思抚大急,倒是窝里先反起来。只听他大声道“ 老太婆也是新衣、新鞋,你们怎就不觉好笑。”
叶无双平日里穿戴都极讲究,此时她一袭崭新的丝绸衣裙既没人觉得意外,也没人觉得好笑。只觉得她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再自然不过。
这就是世人常提起的成见。有时也叫作固执偏见。
这样闹得一闹,众人都觉心情轻松,舒畅。龙王止了笑声,道“大家坐下吃饭吧!”大家依言入席坐定。
很快,伙房便将菜肴端上席来。
晚饭以汤食为主。
第一个端上来的是一盅燕窝莲子羹。接着杭州名菜宋嫂鱼羮,简阳羊肉汤,一一端上席来。还有东坡肉。
主打的是一煲佛跳墙。佛跳墙以鲍鱼、干贝、海参、 猪肚、火腿等三十余种上等食材精心熬制而成,香味浓郁,荤而不腻,入口微软鲜美。
米饭是用响水贡米煮熟的。
席上,龙王一边招呼众人吃菜,喝酒。私底下不时将目光 朝杨筠松这边瞄来。杨筠松心中早就有觉察,但看他目光中全无恶意,心想:此地隐秘,平日鲜有陌生人来往。今日自己一个外人到此 ,龙王身为此地主人,小心提防,戒备自己,那是情理中事。是以心中也不在意,只等黎明快点来临,自己也好早些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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