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行紧追着蛟二的步伐,也来到了这大厅另一侧的最末一间包厢,那鬼鬼祟祟的山羊胡已没了踪影。他用眼快速地将这间包厢扫了两遍,最后目光落在那歪斜着靠在墙边的乌木隔断上。

谢慕行上前两步走到包厢中,俯身将那倾倒的雕花隔断拨开,竟看到这隔断后的墙面之上,开了一扇乌木的小门。

这小门上也雕了与隔断相同的花纹,在赌坊内不甚明亮的光线之下,几乎难以发觉。他正生疑,却见蛟二已跨步上前,伸手拉开了那小门。

门后是一条阴暗狭窄的走廊,蛟二回头,先是往远处看了一眼,赌坊大厅中的骚乱正如火如荼,那几个要捉拿二人的侍卫仍被人群阻着,寸步难行;又凝眸看向眼前胸口起伏着正不住喘息的谢慕行。

“走。”

一个走字刚落地,蛟二已转身进了那小门。

谢慕行气息未平,压抑着喉间溢出的轻咳,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也弯腰俯身钻进了那窄小的门洞之内。

门后窄廊不长,拐过三五个弯后,前方豁然开朗。

这暗门竟通向赌坊后院。这后院与那豪华奢靡的前院相比,可谓云泥之别。蛟二一踏出那窄廊,就一脚踩进一丛被积雪掩住的杂草之中,崴了一下。她眉头一皱,刚分神低头去看,谢慕行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蛟二,小心。”

谢慕行自己还喘着,却忙伸出一只手托住了蛟二的手肘。

“我没事,”蛟二站定,抬眼看了一下谢慕行。这人脸色即使在那喧沸的赌坊大厅之内奔逃一气,也仍苍白,此时额前渗出一层薄汗,粘了几丝碎发,肩上半披着的发丝也稍有些凌乱。如今他皱眉轻喘,一双含笑的眼却关切地看着自己,倒让蛟二觉得有些担心,“路卿,你看起来不太好……”

“无碍,”谢慕行对蛟二突如其来的关怀有些意外,胸口如有雀跃,他一时间分不清是方才的奔跑所致还是别的,忙抽回托着蛟二的手,转开脸看向空荡萧索的后院,“那人逃了?”

“想来是的。”蛟二快步奔至院中,转身四顾,这一方后院不过三丈见方,只有一间空荡荡的马厩,和一处狭窄低矮的院门,便再无他处可供藏身了。

在这冷清的院中,赌坊大厅内的喧哗骚乱隔着高墙传来,还能隐约听见。

这一方小院想来甚少有人来往,地上积雪并未扫去,地上砖石缝中也长出蓬蓬野草,而那青砖砌就的院墙上也是遍布苔痕。谢慕行四下看过,皱了眉头思忖起来,既这小院甚少有人前来,那赌坊包厢中又为何要设一处暗门通向此地?难道只是为了金蝉脱壳?

“我去追,路卿你先在此歇歇。”

蛟二说完,便直直朝那虚掩的院门走去。谢慕行开口刚要应声,嘴里的话语却被喉中一声咳嗽冲开了。

方才从温暖的室内奔到外面,谢慕行喘息之间,猛地吸入了不少寒凉的空气,一时间肺腑不适,扶着墙掩面咳了起来。

蛟二听到他如此剧烈地咳嗽,推门的手顿了一下,忙回头看他。可还未看清,就听得门外巷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蛟二收回推门的手,后撤几步到谢慕行身前,“外面有人,许是赌坊的侍卫追来了。”

“路卿,你怎么样?”

蛟二见谢慕行咳喘不止,几乎无法站直身子,便弯腰凑近,细细查看。如今这人面色已不只是苍白足以形容的了,那双薄唇几乎有些发青紫,枯瘦的身子倚靠在墙边才勉强站立。

“咳咳咳!我,咳咳,没事,蛟二,咳咳咳,你先走,别,咳,管我!”

谢慕行咳得一句话也说不完整,直挥手推开蛟二要她先走。可蛟二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只是扶着他的肩膀,皱眉回身,看向那扇小门。现下谢慕行状况不佳,而院外追兵脚步渐近,二人绝无可能逃之夭夭。

很快,不过一瞬,那串脚步便响到了门口。危急关头,蛟二将谢慕行往方才出来的窄廊内一推:

“你先在此处避避,我去迎战。”

话音刚落,小院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几名侍卫手持棍棒冲了进来。

“就是他!”为首那名侍卫方才曾在厅内追赶二人,如今一见了蛟二这身华贵玄衣,便认了出来,“快把他拿下!”

“就凭你们?”

这一行侍卫六人,各个五大三粗,手中虽听了侍卫长吩咐,未持利器,可棍棒在手,也仍比眼前这孤立无援,手无寸铁的青年人强。面对蛟二轻蔑的话语,这六人没有恼怒,而是觉得有些可笑。

“别跟他废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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