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会没事的,您一定会没事的......”
好不容易止住咳意,唐宗禄虚弱一笑,眼皮耷拉着,他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别怕,我的女儿你别怕。”
唐乐安已然哭成了个泪人,却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压着哽咽,哑声道:“有父亲在,女儿就不怕。”
门口,走进一道倩影。
福安公主挪步床前,瞧着床上油灯尽枯的男人,她扶着床沿坐下,勾唇勉强一笑,似调侃又似嘲讽地道:
“负心汉也竟会短命,真是稀罕。”
唐宗禄咧唇,浅笑。
“你还是如此这般,一点没变。”
福安公主轻哼,眼梢却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你不准死,听见没?”
唐宗禄并未作声,面色一点一点地趋近祥和,身侧的手悄然垂落。
唐乐安瞳孔一缩,终于崩溃大哭。
无声的悲痛,在空气中蔓延。
房内骤响呜咽,此起彼伏。
哭声含哀,延绵不尽。
胭脂厚粉也掩盖不了福安公主满脸的憔悴,她抿着烈焰红唇,豆大的泪珠自眼角滑落,她缓缓站起身,隐在袖笼中的手隐隐哆嗦,扶着门框走出。
站在廊下,望着漆黑如墨的夜色。
这一站,便是许久。
耳畔忽响唤声。
“福安公主。”
她侧首,看着唐乐安。
沾泪的眼睫轻颤了瞬,她道:“这些年,对不住。”
说到底,就是她心胸狭隘。
老一辈的恩怨与唐乐安毫无干系。
可她却不分青红皂白将对唐宗禄的恨意,倾注在仅十二岁的小姑娘身上,这一磋磨便是八年之久。
唐乐安摇头,道:
“晚辈能有一技在身,全是仰仗您。”
福安公主暗地里请先生教她四书五经、琴棋书画的恩情,她一直记得。
福安公主牵唇,惨颜一笑。
“那只不过是我对你父亲的承诺,但我到底是食言了,叫你在府上吃尽了苦头。”
话落残留寂寥,她抬脚往廊下走去。
唐乐安转身要进屋,才发现母亲不知何时站在旁侧。
凝着那被灯影融糊的身影渐渐远去,汤茗声音如丝:“她自幼时便是这般。别扭的性格,至今未改。”
唐乐安垂眸,沉寂无言。
......
三日后。
京城,郊外。
唐宗禄下葬,丧礼从简。
扶灵在旁目睹父亲入土,唐乐安红着眼眶,她抑制着,不让泪水落下。
“她,果真不来。”汤茗忽而道。
唐乐安分出心神左右瞧了眼,福安公主并未现身下葬礼,她抿了抿唇,道:“大抵是不想来吧。”
汤茗神色淡淡,不见半点情绪。
下葬礼草草结束,坐上马车回到城里。
站在银青光禄大夫府前的兔子,见唐乐安回来,上前道:
“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
唐乐安怔愣了瞬,转身看向下车的母亲,汤茗也抬眸看了过来,她扬唇轻笑,姿色天然。
“想做什么,就去吧。”
唐乐安咬了咬下颚,心中生起几分不舍,眼中泛着愧疚之色。
“女儿此去,归期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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