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听得傅老太君缓慢而略含威仪的声音问:“阁下高姓大名?来镜心庵见老身,所为何来?还请明言。”

廉九龄从傅老太君的语气和话意中觉出,她并非寻常妇人,遂选择了直言相问:“傅老太君,请恕在下冒犯了。敢问您老,何以忍心让令郎无子送终?何以忍心任由孙儿留落在外?”

这一问,换来的是观音殿内的瞬间沉寂。

随后,又传出一阵嗡嗡声。

跟着,是傅老太君低沉的声音:“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有子送终是福,无子送终是命……在眼前的,过得未必好。不在身边的,未必过得不好……对于他而言,那才是能让他过得好的。既然知道他过得好,又何须常挂心间?”

在廉九龄看来,这番话乍听之下,像是禅语,但再细听,分明是傅老太君在表明,她是知道素蕊母子的境况的,却又不愿接他们回来。

他这么一想,便认定是傅老太君忌讳傅天华是阴命人,怕被刑克到,才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的。

他不禁暗自气笑自责:“呵,廉九龄啊廉九龄,你怎么这么天真!你原是来向傅锦赫要那一纸和离书的,你以为,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照顾她。可是,你没想到吧?他们傅家,根本就没把素蕊当回事!你是白来了!不,你是不该来啊!莫说傅锦赫已死,就算没死,他也没资格出合离书!他就是个混蛋!他不配!”

但听傅老太君发问:“阁下到底是什么人?因何有此一问?”

廉九龄不屑地笑笑,道了句:“噢,在下闲人一名,微不足道。不过是道听途说而来,出于好奇一问而已……”

转而,他告辞道:“恕在下叨扰老太君的清修了,就此别过……”说着,转身就走。

只见梁妈妈追出来,想要喊住廉九龄,但被傅老太君制止:“算了,不用追了。”

梁妈妈一脸担忧地道:“老太君,此人来意不明,万一是张家的探子,岂不是会危及到孙少爷……”

但听殿内的傅老太君,轻笑了一声道:“我们能查到的,张有材那厮会查不到?他若真要对天华他们母子不利,早就动手了。他之所以迟迟不动手,无非就是为了从锦赫那里多讹诈钱财。必要时,拿天华做为威胁罢了……”

梁妈妈是知道傅锦赫已逝的,但怕老太君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才一直忍着不说。

她听老太君提及傅天华,便顺着话题试劝:“老太君,可别怪我多嘴。您就这么让孙少爷和夫人流落在外,终究不是个事吧……我看,不如派人去接回来算了……”

只听殿内的傅老太君发出一声叹息道:“我又何尝不想见到我那乖孙……这么多年了,我听得到有关他的消息,却不能见到他的人,我也不好受……可我不能让他现在回来。他是个阴命人,刑克六亲……”

站在门外的梁妈妈听了这话,忍不住嘟囔:“他不在家这么多年,也没见得家里人丁兴旺啊!”

殿内的傅老太君未留意到梁妈妈说话,顾自接着念叨:“在他小的时候,我曾让昙师太替他化命。昙师太坐化前,再三告诫,必须要等他三十五岁后,才能回家。否则,对他,对锦赫,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梁妈妈听到此,心中愁苦,冲口而出道:“若等孙少爷三十五岁后回来,只怕这个家已经易主了!”

她话一出口,好不后悔,赶紧捂住了嘴。

但傅老太君似乎已听到了几个字,询问道:“阿荷,你嘀咕什么呢?你说孙少爷什么?”

梁妈妈赶紧找说辞搪塞:“噢,我是说,既然,老太君都想好了,那就让孙少爷再在外面待几年好了,就当是磨砺嘛……”

随即,她岔开了话题:“对了,快到晚膳时辰了,我陪您回房净个脸,换身衣服吧……”说着,走进殿内。

但听一阵拐杖拄地声和嗡嗡声,接着是打开门的响动,随后,观音殿内就悄无声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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