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客栈,玄之又玄。
自古宋辽不两立,大辽举兵伐宋,欲一统中原,两国交战,至民生凋敝。然英雄苦短,岁月无情,沧海桑田,逝者如斯夫,英雄者又何如。未几,乃有一事传入中原。
大漠之北,尽皆沙海,渺渺无垠,朝炎夕寒,人迹罕至,闻有宝藏深埋地底,因苦寒之地,故鲜少人来。中原英雄地,风云地,曾几何时豪杰辈出,然大宋久弱,便匹夫亦有重于社稷。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大宋子民,堂堂七尺须眉,岂能臣服异族膝下,甘为奴隶,故武林人士皆同仇敌忾,共相拒敌,叵测少数英雄者岂敌百万雄师。
乱世春秋,英雄无用武之地,英雄至此未必英雄。
漠北宝藏一说,未几,传入中原武林人耳中,引轩然大波,探幽寻宝者乃是大有人在,但无功而返者甚多。直至有人于漠北一名为‘玄门客栈’所在,召开英雄大会,聚义群雄,共襄盛举,宝藏一事才有转机。客栈之主亦曾放言,有藏宝图在手,武林群雄闻讯而往,齐聚玄门客栈,一欲共图大业。
大漠之北,渺无人烟,乃为蛮荒之所,这等地界可说人迹罕至。大漠飞沙风中转,犹如龙蛇飞舞,欲上九霄,遮天蔽日,乾坤皆暗,好一番绝景。混沌之中,有一客栈孤立之,于风沙中隐隐若现。门匾上‘玄门客栈’四个大字,甚为醒目,两盏红灯笼,悬于左右,风吹之下,摇摆不定。
而离此十里之外,正有一队人马向客栈进发,怎生打扮?尽皆身披斗篷,头戴斗笠,以布蒙面,身挂腰刀,骑骆驼前行,因风沙阻力,故行进颇缓,一看便知江湖人。此际天已黄昏月上,时下风力稍缓,而见一人驾驭骆驼行至前处,同人说道:“此处黄沙万里,未知何时方至玄门客栈,眼下干粮和水所剩无几,这般下去,不无危险。”遂问曰:“大哥,意下如何?”
说话的乃一粗壮汉子,约莫二十出头,身虽矮小,却显孔武有力。还有二人与之并行,间中者身材高大,年入不惑,最右侧者身材略显消瘦,约入而立之年,方中人显以兄长自居。长者少时无语,遂取一羊纸图,端看少许,乃曰:“照图所示,玄门客栈只在十里之遥。”而观天色,说道:“大漠将夜,尤其凶险,我等务必天黑前赶到。”十数随从紧随其后,那瘦削汉子微转身,与后言道:“玄门客栈,咫尺之遥,我等务必天黑前赶到,待到客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群人齐应,数十人驾着骆驼,飞也似穿行风沙之中。
话说这一干人等何许人也?
原其等非是旁人,正乃武林中赫赫有名江南三侠的便是,适才三人实为骨肉兄弟,幸入少林拜云空禅师座下习武,是为俗家弟子。未几,乃出,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声名远播,追随者甚多,兄弟三人后设峰灵山庄,享誉江南一带。三人姓杨,那高大汉子乃为兄长,其名杨鹤;左右二人,一名杨勇一名杨云;勇者矮小彪悍,人如其名;云者身形瘦削,尤有谋略。三人师出少林,仗义疏财,故追随者甚多,峰灵山庄日益壮大。早闻漠北玄门客栈英雄大会,是故,受邀而往。
书说一处,话表一方。
这时景,一行人等已至客栈外,待将骆驼及诸般细软处置停当,三人率众门前,几番扣动门栓,门然始开。杨勇性烈,如非兄长所阻,便要发作,踹将进去。开门者是个年方二十的清瘦小生,见来人凶凶之态,忙请入内,又将门关合,便然招呼着。你道内中如何景象?却见客栈内人满为患,客栈中人大多相貌狰狞,且皆有兵器防身,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刃样样俱全,放眼一瞧,少说百人。
三人风尘仆仆率众而入,如是者纵有江湖阅历,初见此况,也是一愣。
杨鹤当仁不让,朝在座先施一礼,与道:“在下杨鹤,今番率众至此,多有叨扰,还请海涵。”时下便听一人道:“峰灵山庄来凑什么热闹,哼!”样显不屑。若非杨云力阻,杨勇便要发作。诸人便寻处落座,要来酒肉,一路劳顿,自然海吃一番。兄三人把酒吟欢,快意之时,周身疲惫一扫而空。席间,乃见邻桌一人,生的极是俊俏,便不由多看了几眼。但见其人凛凛一躯,堂堂一表,三尺青锋剑在手,长发披肩,白衣之下,颇有出尘之概。可说清俊洒脱,貌似潘安,兄三人有意结识。
待那俊人饮下杯中酒,不觉两两相对,其见杨鹤等英武不凡,也是一怔,须臾,双方互为示意,各自吃酒不在话下。也道武林中人意气相合,良晌过后,杨鹤举杯近前,谓曰:“这位兄台器宇不凡,未知何许?”俊人间时身起,闻言便道:“绿林一莽夫,何足挂齿。”杨鹤也未追问,当下道:“在下别无他意,我见兄台独自吃酒,形单影孤,特来相问,如蒙不弃,可否共饮几杯?”言下诚恳。
那人也有意结识,便道:“既如此,小可却之不恭。”遂同落座。继而彼此以酒论英雄,倒也相谈甚欢,玄也互道了身份。原那俊人乃是南岳衡山二老座下门生,其名:秋莫言;自幼入衡山门下,七岁能文,八岁能武,甚得二老宠爱,今番亦是初次行走江湖。时闻杨鹤云:“原是衡山二老高徒,素闻南岳人杰地灵,英雄辈出,今有幸结识,万分荣幸。”旋即又道:“我等一见如故,来,满饮此杯。”秋莫言举杯笑道:“久闻江南三侠义薄云天,今番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小可先干为敬。”说罢,一饮而尽。兄三人道声:“痛快!”也便饮下杯中酒,众人少不得寒暄一番。
随后便听秋莫言说道:“说来惭愧,在下习武至今,寸功未立,诸般皆浅,能有幸结识三位仁兄,真个荣幸之至。”杨鹤一笑,先吟:“衡山苍苍入紫冥,下看南极老人星;回飚吹散五峰雪,往往飞花落洞庭。”后曰:“南岳乃玄门正宗,足下一表人才,又得二老垂青,何愁不作为。”秋莫言笑下未语,众人又饮几番才罢,席间相谈甚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时却见楼上一人缓出,话说怎生打扮?但见一身长衣,头带方巾,剑眉倒竖,一双丹凤眼十分有神,似能洞悉一切,约入不惑之年。此刻负手凛立,下视良晌,微一扬手,始道:“诸位!且听在下一言。”众人寻声望去,场面转静。这时忽听下方一人怒道:“柳凤年!焉得在此故弄玄虚,自七星散人下世,七星门日渐衰败,尔不思重整旗鼓,却在此开什么英雄大会,哼,丧家之犬何以言勇。”言下毫不客气。
原那人乃是七星散人之徒,名唤:柳凤年;七星门于江湖虽不入大流,却也独善其身,七星散人创教之初,便已闻名于江湖,实乃大义者也。彼时辽人兵临襄阳城下,七星散人率众御敌,不幸身死,英雄者,保家卫国死而后已。自此,七星门便一蹶不振,虽由柳凤年代持,却已无锋芒。
听闻此言,柳凤年丹凤眼下寒光乍现,笑而冷道:“想必这位便是江湖人称鬼刀狂徒的徐三爷。”徐三呛道:“是又怎地?”柳凤年道:“不知柳某有何得罪之处,还请明示,若有自可分断,倘无事生非,今当天下英雄之面,便不能容你。”言下凛然。那徐三当即暴怒,拍案而起,戟指骂道:“分明卑鄙小人,还在此巧言令色,却不知羞耻二字何写,不需分断,你我手底下见真章。”说罢,横起一刀便将桌案砍作两半,四下里见动了真格,忙是后撤,以免殃及池鱼。
柳凤年情知不能善罢,登时纵下,不由分说一指点去,陡见指上罡气绕臂飞旋,须臾便至。徐三显是一惊,哪料其速甚快,少时起刀抵御,两下里便斗在一处,待相持少许,二人各换了路数。徐三只把大刀舞了风雨不透,刀刀要害,招招致命,煞是生猛;然柳凤年亦非等闲,虽手无兵刃,却见指力惊人,加之身法奇疾,时也未落下风。且不知彼此有何冤仇大恨,只以命相搏。
徐三看似一莽夫,这刀法却甚了得,手中刀少说百斤之重,然于他手却显轻便。柳凤年知他以命相拼,此下巧避锋芒,与之斗了不下百十回合,未分高下。心道这般下去不是办法,几番拼斗,知了对方长短。这时且见徐三一刀劈至,后者故意卖了个破绽,顺势来了个风吹落花式,旋身凌空而起,徐三去势太猛,待要抽刀已是不及,两下里猝见一道紫光直中徐三胸怀处。徐三登时大刀脱手,仰面栽倒在地,一口鲜血喷将出来,少时再难起身。
忽听有人惊呼出声:“七星指!”也道七星指乃是七星散人昔时独创的一套至阴至阳指法。七星者,七者皆玄,每一指皆有其法要,或阴或阳或刚或柔或明或暗,指法可谓通玄。是为七星门镇派绝学,于武学造诣而言,亦属上乘,实乃指中龙凤。也难怪乎有人惊叹。时下杨鹤也道:“七星指乃武林绝学,想七星散人英雄了得,其武学造诣更达至臻之境,常人莫可企及,今有所传承,也不枉成一代武林宗师。”余者点头称应。
柳凤年虽起杀心,但因顾全大局,此番也未下死手,而留有余地。他使的这手七星指,便取其中至柔力道,正应以柔克刚之数,因而徐三只虽受内伤却未坏根本。也道伤内必缓,若再拼斗势必不能。徐三甚觉内腑躁动,连吐了几口鲜血才罢,当下失了斗志,情知其未下死手,因恨却无感念。
柳凤年料他必然心惧,知难而退,那此事方休,哪知徐三非但不服反而怒说:“技不如人,本无话好说,大丈夫死则死矣,何足道哉,今当天下英雄之面,昔日襄阳城外,你保辽人而杀吾弟宋仁一事又作何解释?宋仁与某有八拜之交,其无故枉死,我焉能善罢甘休,今与天下英雄你必说个明白才罢。”此言一出,引众哗然。
所涉柳凤年一事,在座虽不置可否,却犹有质疑目光。这番言语,可谓诛心,如处置不当,必引轩然大波。柳凤年叹恨之际,心思急转,欲待陈词,便听一人附道:“此事我可作证,那日襄阳城外却有辽人来犯,但在众绿林好汉围剿之下,几欲屠之,然因有人从中作梗,助逃辽人而去,以至功败垂成,那人使的指法却如柳居士如出一辙,今徐三爷指证,在下方知那人便是柳居士。”间转对柳道:“柳居士,非是在下有意为难于你,只因关乎大义,而宋兄为人仗义疏财,深得我等钦佩,昔无故枉死,还请足下陈白,我等方能信服。”人群中不乏非议之声。
柳凤年何尝也知形势于己不利,思量再三,方道:“诸位!吾有一言,烦请诸位静听。”徐三已而缓起,哼声无语。柳道:“在座俱为英雄好汉,柳某明人不做暗事,徐三爷今既提及此事,某惟详说此故,方能自白。”这便说道:
昔襄阳城外,辽兵来犯,乃为事实,后被各路英雄所困,几尽杀之。此事民族大义,本无可厚非,然有一故,某自当陈说。漠北一带前朝宝藏,天下皆知,未免宝藏落于辽人之手,柳某不才经多方打听,始知那辽王手中持有宝图,若可得之,漠北之宝必归我大宋。彼时恰逢两军交战,那辽王举兵来犯,后被诸多好汉半路截杀,溃不成军,是故辽王率部逃之,岂料被诸英雄几欲擒杀,某因此救下辽王。诸位试想,倘辽王一死,宝图便难得之,某惟有如此,方不失为上上之策。事后,其果真感念我情,遂献宝图于我。初得宝图,在下寝食难安,几番亲赴漠北打探,皆无功而返,情知独臂难支,故设玄门客栈,广邀天下群雄,共襄盛举。此番可得,必能强宋弱辽,然,那日弄巧成拙,错手杀了宋兄,实非所愿,我心甚愧,故隔时日便差人将些银两与宋兄妻小活计,以安我心。
众人一听,于理也通,其虽有过,却不失大义,当下油然钦佩。
柳凤年继道:“徐三爷同宋兄义结金兰,今下发难实出义心,也乃人之常情,适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徐三余怒未消,嗔道:“哼,还算你天良未泯。”一人从中劝解道:“徐三爷顾念兄弟之情,我等甚是钦佩,但事关大宋安危,若能取得宝藏,那宋兄当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何呼怨哉,想必宋兄泉下有知,也会谅解,依我看此事便罢。”徐三也非愚鲁之人,听其一言,长叹道:“也罢!非是我纠缠不休,只贤弟死的冤,遗孀无靠,子亦年幼,我这做大哥的焉能坐视,既为大宋,实大义也,便此方休。”言罢,未语。
这番变故方了,但听得峰灵山庄杨鹤谓曰:“英雄大会,想非解决江湖纷争,天下英雄聚义此间,当以大事为先。主事者,柳兄也,未知足下有何高见,还请赐教。”柳凤年但看杨鹤,深觉此人不凡,眉宇青厉,剑眉插鬓,凛然一色,对其说道:“诸位好汉聚义我玄门客栈,某自当有所交代,想必这位便是冠绝武林的南侠杨鹤兄,久闻杨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幸会。”杨鹤笑下,也道:“区区浅名,何足道哉,我峰灵山庄怎比柳兄这般塞外风光。”两人相视一笑,也未多言。
而后柳凤年与众一礼,言道:“诸位!玄门客栈,英雄大会,柳某不才幸得藏宝图一卷,但因孤掌难鸣,故邀天下群雄,共襄盛举,此事若成必能强宋弱辽。然,大漠之北,辽人虎视眈眈,未免节外生枝,此行断乎不可全出。”这时有人插话道:“若不能全出,那我等前来作甚?”柳凤年一笑,便道:“兄台所言,实我所虑,为求公平,柳某不才今番设下擂台,谁是谁非以武见真章,此番比武不决生死,只分高下,惟能者居之,胜者便可同在下共瞻宝图一寻宝藏所在,未知诸位以为如何?”方才那人又曰:“好,以武决断,凭得是真本事,倒也公平。”群人无甚异议,权且定下。
一夜无话。
次日,天光大亮,客栈之外风沙蔽日,而栈内却然人声鼎沸,热闹非常。门窗经风一吹呼呼作响,些许风沙即入。客栈内人满为患,少说百众之多,乃见人群中央赫立一人,却是柳凤年。但听他道:“诸位!今番比试,点到为止,尚无门派之分,皆可参与其中,诸位若无异议,但请赴前对阵。”乃问曰:“哪一位好汉愿先行赐教。”
这时且见由打人群中步出一人,上着白布衫,下登芒履,头戴方巾,生得面如满月,膀大腰圆,手握一柄金丝大环刀,端得是威风凛凛,气宇轩昂。间抱刀一礼:“在下南山草莽薛子仁是也,谁敢与我一战。”话音方落,而见一人持剑即出,礼道:“小可泰山派魏星的便是,不吝赐教。”
江湖人,性也洒脱,不拘繁文缛节,待各报家门,刀剑齐出,便行较量起来。两下里斗得是难分难解,相持不下。
刀光剑影,玄铁交鸣,声声入耳,端得是剑光如电身如风,百捷长轻是掌中,寒刀若舞也生华,玄铁交鸣分高下。这番打斗,可谓精彩,群人呐喊助威声亦不绝。
这时节,而听一旁秋莫言与道:“刀者刚猛,孔武有力,剑者身轻,巧夺锋芒,杨兄端得胜算几何?”杨鹤一笑,便道:“刀者刚而剑者柔,于力道自然刀更胜一筹,然剑走偏锋,行得是至柔的路子,正可以柔克刚,依其人剑势来看,不失锋芒而又巧夺锋芒,看似下风实则蓄势待发,如此剑者颇得胜算。”
说尤未了,且看那薛子仁一刀劈至,刀势甚猛,魏星似然已端出对手路数,两下里丝毫不乱,此际寒刀骤至,魏星举剑相迎,故意卖了个破绽,刀剑相接时,便见魏星手腕一抖剑随刀落,再而于其腕上一旋又握手中,借势分心便刺,正中薛子仁臂膀处,登时见了血。
薛子仁起初也看出端倪,但因去势甚猛,欲待收手,已是不及,须臾间,便中了魏星一剑。目下胜负已分,薛子仁捂臂叹罢,二人各自收手,步外稍事歇息去了。这时忽闻秋莫言赞曰:“杨兄好眼力,佩服。”后者一笑了之,也未多言。
开端一起,各路好汉如雨后春笋般相继而上,几番过罢,末后场中惟剩秋莫言、杨鹤二人。二者前识,不需客套,待要比试,忽听得柳凤年朗声道:“二位且慢动手!”乃曰:“二位英雄剑术通玄,在座实已领教,某亦万分钦佩,两位技压群雄,且当仁不让,依我看无需比试,而今天色将晚,楼上略备酒菜,如蒙不弃,未知可否共饮几杯?”
秋、杨闻言俱怔,微感愕然,不知其意为何?既主家开了口,还有何好说,二人相顾一望,也自欣然步上,这场比试到此方休,众人俱各吃酒,不在话下。
此刻三人围坐一桌,美酒佳肴样样俱全,柳凤年举杯谓曰:“今有幸结识二人英才,幸甚至哉,我三人一见如故,借此雅兴,何不干了此杯,再事不迟。”言下诚意满满。
也道人在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二人显有戒意,柳凤年何许人也,一看便知,当下道:“二位休疑,某虽不才,却也绝非肖小之辈,又岂会于酒菜中下毒,谋害二位,既如此,自当先干为敬。”说罢一饮而尽,又番斟满。
二人似觉失礼,而后双双起身,杨鹤举杯便道:“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适才请勿见怪。”秋莫言也道:“是啊,足下至诚,我等该当共饮。”柳凤年笑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二位有所戒怀,也乃人之常情,既如此,我等共饮此酌。”遂三人开怀畅饮,少时相谈甚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而后三人便行议事,柳凤年遂取藏宝图与观之。杨鹤问曰:“柳兄怎知宝图真假,此不可不慎。”秋莫言未语。
柳凤年道:“杨兄所言,实我所虑,彼时那辽王赠我宝图之际,我亦疑其有诈,数年间尝赴漠北打探,却见有宝藏痕迹,却因不通古墓方术,故未贸然行动,只待与有识之士共襄盛举,此事可成。”三人商谈至子夜时分,言定明早出发,一赴漠北寻宝。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柳凤年、秋莫言、杨氏兄弟及其门人同往大漠深处进发,未免打草惊蛇,其余人等暂留客栈,以作接应。
一行人骑着骆驼,载着一应所需,行将而去。
大漠苍茫,天地一色,昼热夜寒,温差甚大。行没多时,忽又风起,风沙袭面,犹如刀割般疼痛,众人于是乎俱以布遮面,方显自在。一行照图所示,行一整日,将晚之时,于一古城墙处安歇,暂避风沙。说来也巧,这古城之内,尚有几处略微完好的屋舍,虽已破败不堪,却可容人度日,待入夜时分,风势渐缓,取而代之的则是寒冷,一众或坐或躺,各有所思。
一夜易过,次日晨曦微寒,晓雾弥漫,些许大漠生灵专此时出迎雾取水以润其体。过不多时,雾散阳升,又复酷热,蔼蔼祥云,如一匹练飘于天际,大漠天气,变化无常,一如人心耳。
一行早已行将远去,约莫两个时辰后,忽见一绿洲,众人大喜,真乃沙漠之中一点绿,入诗入画,与人观之倍感舒适,些许盎然意味萦绕每人心间。绿洲中有潭水,但见琼枝玉叶衬以碧水清波,好个清绝无双,真乃人间天上。绿洲之下,淡淡清芳,沁人心脾,些许枝叶映于潭中,疏影横斜,景致美极,妙哉!妙哉!
倘未身临其境,焉知这等绝妙。
众人所染,于驼背上相继而下,待将骆驼安置妥当,一望周遭,无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天工,浑然天成之美,一目了然。
这时忽闻柳凤年大呼:“是了,是了!如所料不假,宝藏便在绿洲之下。”众人闻言俱是欢喜,周身疲惫一扫而空。
杨鹤问曰:“如今寻至此处,大体可知,接下来又当如何?”柳凤年道:“杨兄所问,正是在下所忧之处,而今虽知宝藏在此,可具体方位,还未可知,何从下手呢?”
秋莫言取过宝图一看,只是个大概,未有根本,待将宝图交回,方道:“我等所需只够数日,如无进展,怕要无功而返。”诸人俱有此虑,而又忧心不下。
时下便听杨勇嗔道:“如此岂不无功而返,今番便是掘地三尺,亦要找寻出来。”但听柳凤年惊曰:“秋兄且看,这图中有诗。”秋莫言走近观瞧,却见寥寥几句诗: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碧波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几句诗语,一时竟无人可解,俱都相顾茫然无措。唯秋莫言若有所想,许久未语,柳凤年疑其有解,便问:“秋兄可解否?”后者少时无语,待沉吟少许,始曰:“入夜方知……”一句入夜,引得众人不明所以。
夜下时分,皓月当空,月色溶溶,经月光照下,大漠中虽暗尤明。
群人或坐或卧或立,然惟秋莫言一人独立潭边,作思索状。时而举头望明月,时而低头皱其眉。一轮明月于碧水之中徐徐晃动,月光映景,碧波漾漾,明月在央。秋莫言一看之下,忽然喜道:“好一个碧波弄清影。”众人闻声近前一问若何?
秋莫言良晌才道:“如所料不假,这潭底之下必然别有洞天,入口便在潭心处。”杨云疑道:“何以见得?”后者一笑,谓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明月自然夜下来。”接着又道:“碧波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明月映于水中,而正在潭心处,不在人间便在地下,故这般推断之。”如此一说,众人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尽皆欢喜。
柳凤年更是喜道:“哎呀呀,秋兄弟真才俊也,若非解此迷雾,只怕真要无功而返了,汝不单相貌出尘,更有不世之才,佩服,佩服!”后者笑曰:“哪里,蒙柳兄谬赞了。”
却待众人欣然之际,杨鹤忽曰:“便知所在,但潭水深浅有无机关,如何入内却是难题,诸般尚未可知,我等未免高兴的太早了些。”众人闻之有理,笑声渐却。乃听杨云道:“兄长勿忧,待我试他一试。”杨勇煞是一喜,惊呼道:“对呀,二哥寒冰掌正有作为。”说尤未了,即见杨云飞也似地踏波疾行,乃是如履平地,转瞬已凌潭心上方,借势来了个蜻蜓点水,身时往上,待下落之机,醍醐灌顶一掌拍下。但见丝丝寒气萦绕掌心,方触及水面,立时点水成冰,而冰质不断四外蔓延之,所过之处,尽皆凝结成冰。虽未将满潭水尽数凝结,却已能容人站立。
此番掌法,可谓玄妙。峰灵山庄之众无不拍手叫好。杨鹤道:“岂料二弟寒冰掌又有精进。”秋、柳二人亦然暗赞不已。这时且听杨勇道:“二哥好身手,让三弟我露上一手。”说罢,也似那般,乃以轻身功夫来至潭心处,不由分说,一拳便轰将下去。
但见潭心冰轰碎烈,冰渣四散纷飞,几若天女散花一般,足见这一拳力道之猛,何止一般。生生将潭心轰开一个大坑,可见潭水上下皆已凝结。兄弟二人相继施为,一拳一掌,大是如有神助。
众人看罢,无不叹服,紧接纷沓而至,众言加赞一番,却见方中呈现一许石门,猜是入口无疑。诸人大喜,而见潭底离地八尺有余,秋莫言排众步出,身时下入,可见石门上方镌刻龙形虎纹,杨勇方要近前再轰,即被后者阻下,而道:“此番切勿再用外力,若以力催之,必引坍塌,实难入内。”杨勇方是作罢。
柳凤年道:“那依秋兄高见,这石门如何开得?”秋莫言道:“我观石门上龙虎二兽栩栩如生,周围亦布满八卦纹路,定有开启之法,容在下一试便知。”说话间已至近前。
初时观摩一番,进而左右手齐握龙虎二兽试着转动,但听咔嚓声响,却可扭动,间时一喜,遂按八卦纹路继而试手。不消片刻,而听轰隆隆,石门自开,众人大喜。却在这时,忽有一阵阴风由内灌出,险将其人吹翻在地,还好秋莫言身捷智敏,忙是后撤,才未波及。众人不由大惊失色,未知其中何险?以生怪象,俱都相顾茫然。
须臾,秋莫言跃然至上,与众言道:“如今石门已开,是方才诸位尝见有强流急出,内中险要,尚未可知,想必其中定是机关重重,未免有失,在下提议不可全入。”一言及此,众人也无异议。
杨鹤方道:“秋兄弟师出南岳,玄门异数自要胜于我等,此番莫如先由在下、秋兄、柳兄及三弟,我四人同往,二弟率众候外,以防有变,诸位以为如何?”柳凤年笑道:“如此甚好,这般行事便了。”秋莫言也无异议。
杨云率人在外,四人即行入内。
待入方中,是一甬道,甬道石壁之上有如数灯台,此时赫然亮起。这番来的突兀,加之四者本就警觉,时下显是一惊,后见无甚异变,方也安心。杨勇性急,见走得甚慢,不觉心烦,当下道声:“我先去也。”说罢,飞也似朝前奔去。
杨鹤大惊,情知三弟性情鲁莽,登时大呼:“三弟休得造次。”话未说完,杨勇已去老远,怎奈晚矣。其唐突之举,引得甬道内立时起了变化,猝见如数飞箭如雨倾泄即出,先是左侧,再是右侧,几番下来,杨勇还可应付,便在这时乃见顶端飞箭欲出,端得避无可避,杨勇暗嗔鲁莽,心道:“我命休矣。”间不容发之际,陡见一人有若离弦之箭一般如飞而至,拉起杨勇拨转即回。
也道人速虽快,可再快也抵不过飞箭,顷刻之间,上下万箭齐发。来者非是旁人,却乃杨鹤是也,试问兄弟有难,做兄长的如何肯舍。说时迟那时快,一切只在须臾间,初时杨鹤当以内力相持,但因顾此失彼,势难两全,待到之时不幸左臂中箭,鲜血即出,还好杨勇索性无碍。
因一己之过,害兄长负伤,杨勇倍感自责,莫此为甚。也是不幸中的万幸,箭器无毒,待将取出,作一简要包扎,方是无碍。秋莫言屡劝其出外疗伤,但杨鹤执意不肯,只得继续前往。
“区区小伤,何足道哉,大可不必如此,我等继往便是。”杨鹤曰。
这一番,杨勇心有余悸,也不似先前那般,兀自紧跟兄长,不在话下。
经此一着,诸人料想机关定然破之,后经秋莫言试下,果如所料。几人犹自小心而行。秋莫言在前开路,柳凤年居中,杨鹤在后,其弟杨勇在侧。话说这甬道似无尽头,众人行约一炷香光景,方至尽头。
此下其等止步于一巨大石门前,石门高逾丈许,赫然可见石门两侧坐落两尊瑞兽,端得是左青龙右白虎;龙者,气势磅礴;虎者,威武霸气,分立两侧,何其栩栩如生。乍一看,如如有惊人之姿,然然有欲出之态,活灵活现,如若呼之欲出,怎生奇妙。
便听柳凤年道:“这石门甚伟,倘以蛮力实难开启,而周遭除却两尊神兽,尽为石器,或有破解之法,也未可知。”杨勇步前,也道:“看这石门可硬得在下金刚拳否。”彼时,众人都已见识杨勇手段,那般神力想有作为,成则矣,不成再作计较,尤为不可,遂皆欲让他一试无妨。
柳凤年乐得这般,忙道:“如此甚好,足下实力我等是见过的,倘真开得,自然是好,若无效用,再寻他法,尤为不可。”秋莫言附曰:“柳兄之言,在下赞同。”起初杨鹤当有顾虑,见大家俱满口称是,也未多言,只好应允。
杨勇当仁不让,当下运足气力,蓄势待发,少时道得一声:“开!”须臾身动,霎时一拳轰将出去,荡得尘土飞扬,周遭微微颤动,上方亦有些许碎石残尘掉落下来。然,石门却是如如不动,未见丝毫损痕。诸人一惊,情知石门非比寻常,绝非人力可撼。
杨勇初见无甚效用,便来了脾气,又连番轰出几拳,真个气势如虹,可石门却是稳如泰山,杨勇知无作为,方是悻悻作罢。
秋莫言道:“这石门想非寻常之物,单凭人力实难撼动,此中既是古墓,必定巧设机关,待我一看。”言罢,先赴龙前观瞧,又去虎口摸索,好一番探寻才罢。后而,他见龙虎二兽虽由岩石雕刻而成,兽身上又无甚异常,却唯独兽口处为空,尚不知通往何处。
秋莫言一喜,暗道:“想必玄关便在这兽口之中无疑。”于是乎,让大家后撤少许,便欲一试深浅。他先至龙处,以掌运足真气,忽又灌入龙口之中,少时还无甚动静,待过片时,顿感龙口真气逆流,未免有失,当即撤掌身退。猝见一道白气由龙口中忽焉吐出,少时消散,又复如初。
秋莫言喜道:“是了,如所料不假,这玄关定在二兽口中。”几人情知有望,尽皆欢喜。杨鹤问曰:“那依兄弟之见,当如何施为,方可开之?”余下二人,全都看向秋莫言。后者谓曰:“而今既知玄关所在,那便好办,适才我以真气灌入,后觉龙口中有股强力反噬,因而断定玄关所在。若要开启,当合二人之力,同输真气入龙虎二兽口中,期间断乎不可中断,否则前功尽弃,待石门开启,方可收力。”众人一听,大喜。
这时柳凤年忽哈哈笑道:“秋兄弟果然八斗之才,在下佩服之至,今番若无兄弟相助,若取宝藏谈何容易。”秋莫言谦道:“柳兄过誉。”柳凤年再道:“如此秋兄弟稍事歇息。”而与杨勇道:“接下来由我同这位杨兄弟代劳便了。”说话间,便步龙前,杨勇目观其人虽感不快,却赴虎处。
此际,二人会意且心照不宣,齐齐运掌,双双拍向兽口。值此之下,清晰可闻兽口中风声大作,如是龙吟虎啸,哪消多时,但观巨大石门紧随轰鸣声徐徐而开,一时间荡得沙石纷纷掉落,其景壮哉。
众人大喜,待石门完全开启之际,杨鹤、秋莫言先行入内;柳凤年、杨勇紧随其后。说来也怪,待二人撤去掌力后,方入其里,即见石门又轰然闭合,还好众人都已入内,此为幸事。
众人初入时分,内中当是一片漆黑,只有少许冥光,但当石门闭合之后,陡见周遭壁上灯火齐齐点亮,霎时间方中恍如白昼。这时景,内中景象一览无余,众人一看,无不惊叹,果然别有洞天。你道若何?但见其中:
明晃晃宝殿雄光,金灿灿碧玉满堂。
上雕刻琼楼玉宇,下乃是金碧辉煌。
这般绝致可谓世间少有,便是大内皇阁与之相较却也黯然少许。与人观之真可谓心旷神怡,如入灵霄宝殿。
若说此况已绝,当有一处更堪奇特。
然见,众人前方,有一汪潭水,清碧无波,深不见底,直展彼岸,放眼望去犹如一匹练。而潭水两侧则立八根巨柱,高逾寻丈,犹入云端,柱身一半入壁一半外凸,上盘祥云瑞瑞紫金龙,下飞浴火重生涅盘凤。端得是雕梁画栋,巧夺天工,炫丽多彩,这哪是墓穴,分明天界。然,巨柱之下没入渊潭。是故,人实难此过,若达彼岸,非于潭上而不能过之。
只缘碧潭长乎已超出人力限数,是故,纵使轻功绝顶,也难达彼岸,如强行一过,必因无着力处而坠潭中,何况潭水之深,有无机关,还未可知。再观彼岸处,更有一硕大金棺坐落正中,金棺两侧分立四许金甲神将,各持兵刃,怒目而视,好不威风凛凛。
真乃是碧玉渊潭在其中,祥龙火凤显威风,金甲神将护左右,此中更有君王风。碧潭在中,天龙在侧,左右神将,金棺迎合大有君临天下之概。不可谓玄之又玄。
众人虽于景所染,但也势在必行,情知这潭乃必经之路,既无着力点也无载人之舟,进退两难,可怎生是好?
便听柳凤年道:“想必这金棺中人身份实不一般,为今之计,便是如何过法,未知诸位有何高见?”杨鹤谓曰:“潭水深不见底,两处又无着力处,任我等轻功绝顶,也难达彼岸,除非乘舟而过,否则绝无可能。”杨勇虽无见地,却也唯兄是从。
众人之言,何尝所虑,秋莫言道:“杨兄所言甚是。”说完,环视周遭,遂寻计策。良晌过罢,他忽焉飞身至上,飘然于空,未及下落,此际三尺青锋剑在手,青光乍现,剑影徐徐,身子半悬时分,正挥舞手中长剑,竟将一梁木纵向斩为两截,继而左手托木右手持剑飘然下落,这番壮举可谓潇洒。
几人无不惊叹,其剑法超凡脱俗。
余下三人何尝知之,此举意在以木作舟一渡玄河。待他落下,可见这半许梁木堪比一叶小舟,正可容纳四人,无不大喜。自免不了对秋莫言夸赞一番。
得了此木,众人如获至宝,遂将置入潭中,一入水中,登时浪花四起,便也打破了水中宁静。几人皆是练家子,轻身之法,自不在话下,俱都逐一跃至梁木上方,徐徐行进。
是方才,于岸上还不觉怎样,可当真身临其境,却觉潭水幽幽,深不可测。行时如临九幽,与人乃起惧意。便此感已让人胆寒,更何况水下有无凶险,还未可知。总之,众人皆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有所惊动。
也道人之惊恐,其惧必来,话说行将未半,少时杨勇余光即见水下有一巨大身躯徐徐游过,转瞬即无。初时以为错觉,再一观瞧却又无甚异样,也便未予理会。又行片刻,杨勇似又隐见水中犹有巨物徐游,水面还微微起了波澜。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要知舟途未半,此时有失,势必凶之又凶。
方欲说话,即被三人示下莫语,可见大家都已知晓异况,却心照不宣,不欲惊扰水下之物。四者俱感不安,却待这时,乃生变故,你道如何?忽见一庞然大物惊浪而出,其力甚巨,潭水为之荡动不休,险将梁木掀翻,还好众人以力持之,却无不大惊失色。
话说出水巨物为何?其形如蛇,头生三角,二目血红,周身碧绿,腹部呈白色,背上有鳞片。身躯之粗,大可树抱,目下半身方出,却已临宫顶,若然全出尚不知体长如何?
如是者,纵使高手,几经江湖风雨,初见这般异况,亦是惊心不已,可谓生平未见。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杨勇急切道:“秋兄弟,你为人机警,办法最多,目下如之奈何?”秋莫言初入江湖,便遇棘手之事,这般两难境地,试问何人可解?其方欲言语,却见那物身子一曲,又入水中,不知去向。
秋莫言遂道:“诸位切莫妄动,只待静观其变。”说尤未了,须臾,便见那物由打梁木底下忽焉排浪乃出,直将梁木掀翻,几人虽是惊乱,但一身本领岂是等闲,四下里跃然而起,纷纷飞向两侧巨柱,手扒略微凸起的龙爪上权且栖身。
这般虽可解一时危急,却非长久之计,如此下去,势必会因力竭坠水,丧了巨兽之吻。大丈夫生居天地间,焉能葬身兽口,无关其他,却也死得其所。
这时景,那怪又入水中,柳凤年急道:“秋兄弟有何良策,快些施为,不然我等皆要葬身于此了。”此时众人前不着岸,后无退路,生死一线间,可谓万分凶险。
因怪物体型甚大且长,但游时便荡得碧水翻腾,那梁木于中几尽飘摇,因素木浮水,固然激流翻涌,却可不废。然,众人现下处境堪忧,真乃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秋莫言料此下去势必不行,心思急转之下,即道:“少时那怪物出水必掀翻梁木,待我将梁木踢飞,你等趁机跃至木上权且稍安,待我斩了那怪物再作计较,目下唯有如此方得一线生机。”众人会意,俱都神情紧绷,只待行举。
不消片刻,那怪物果然又出,因力甚巨,遂将梁木掀翻开来,千钧一发之际,秋莫言不由分说,飞身即下。须臾间,一脚便将梁木踢向对岸,余下三人一如前言齐齐跃上梁木,待落水中忙运功稳定。这且不提。
单说秋莫言,此一举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自不消说。他一脚踢飞梁木,须臾,便然身势一转,飞檐走壁于巨柱之上,此刻剑已出鞘。那怪物见状饶是大怒,血盆大口獠牙外露,登时怪啸一声,一口咬将去。
秋莫言轻功至臻,身更捷比猿揉,快似闪电,怪物扑了个空,乃是怒上加怒,头一矮,钻入水中,继而竖起巨尾,来了个横扫千军,生将几根巨柱拍烂,立时沙飞石走。便此也未伤及秋毫,秋莫言乃左蹦右跃上下翻飞,无所不用其极,只一味闪避乎。
心下何尝叫苦不迭,情知这般下去必死无疑,当下将心一横,唯有一战,或能求生,也未可知。这时那怪物尾下头出,身子翘起老高,秋莫言情知时机也到,遂脚下一点,立朝那怪飞旋而去。那怪见送上门来,待要吞吃,只见到嘴猎物,不翼而飞。你道怎样?
却是秋莫言身临切近时节,使出了衡山派镇山绝学‘幻剑’,乃见其身外化身,剑光凌凌,身法奇疾,好似分身了一般。端得是剑气横秋浪花四溅,怪蛇发狂欲待吞食。
杨鹤忽惊曰:“幻剑!若非南岳剑宗,焉有这般至臻剑道,生平一见,实乃不虚此行。”言尽,目光尤在剑上。
这时景,只见秋莫言身外化身,人剑相合,大战一触即发。那怪似觉缭乱,一时难分真假,左右咬之,却是扑空,更显暴躁。正怒时,却见眼前猎物骤然不见,却是秋莫言趁机已落其头上。当下举剑便刺,正中那怪铜陵般大小眼中,剑然方出,绿血一喷即出。那怪大啸一声,立时钻入水下不见。秋莫言间时落下,进而踏浪疾行,如履平地,须臾,乃至梁木之上,与众合于一处。三人忙是搀扶,可见其力已竭。
因忧那怪去而复返,未免有失,几人使出浑身解数,忙催动梁木往岸上驶去。也道人于绝境,往往潜能大发,哪消多时,梁木靠岸,四人如释重负般忙爬上岸,虽显狼狈,却活命要紧,哪还顾得这许多。
时下四人俱在岸上,一观水中,可却未再见怪蛇出没,想必负伤已去。
秋莫言尚以一己之力,击退怪蛇,真可谓惊为天人,却是那时立于大蛇头上之际,仿如神人一般,只可让众人一睹衡山绝妙剑法。说来三人心下有想,眼前这清俊小生何以有这般能力,再一细想,南岳衡山二老何等人物,俱是一代宗师,能调教出这般高徒,却也不足为奇。再者,衡山派乃方今武林玄门正宗,便懂得些奇门数术,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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