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全不看便罢,只这一看,惊得登时大愕,连忙遮掩,似不欲相认,忙即向前行去。却待将去未去之机,忽听那人言曰:“既为故人,如何不认,岂非失礼乎。”言下微怒。后者一听,则欲去还留,方才缓缓转身,视与那人,却然不语。

你道来者何人?正乃七星门东堂主俊英是也。

自打离了门户,叶之全屡遭追杀,时至今日,竟也累及妻儿。也道无了七星散人之七星门已非昨日,只看今朝。目下更视其为险地,早已如履薄冰,试问怎能不惊于心。

向日俊英便同他交好,自门户易主,却已物是人非。如是者也,诚不知其是善是恶,唯有静观其变。叶之全何尝此想,便道:“在下已非门户中人,见与不见,又待怎样。咫尺天涯,不如流连于尘世,亦不如相忘于江湖,各自相安,岂不是好。”此一言,颇有试探之意。

俊英知其戒怀,少时便道:“岂不闻: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彼无故以合者,则无故以离也。君之事,在下甚知,你我虽不比从前,但彼时恩谊犹在,君大可不必多虑,若蒙信得过,你我借一步说话,未知何如?”言下颇诚。

听闻此言,叶之全忽怔,心道:“莫非他真念故谊,并非来晦气不成?既来之则安之,且静观其变,倘真念故便罢,若有二心,大不了一场厮杀。”坐定打算,方也点头示意。

如此,二人来至一处偏僻酒楼,俊英拿些银两,教店小二侍候一番。却待梳洗过罢,又着了新衣,乍一看,与先前真判若两人,又复往日风采。

此时二人聚一处吃酒,俊英笑曰:“君真是不减当年,风采依旧。”后者一笑,也道:“哪里,承蒙贤兄,才得焕然一新。”叶之全见他并无恶意,只是至诚之心,也便稍稍释下,当即举杯说道:“是方才我疑贤兄有加害之意,始言语生分,切莫见怪,小弟先干为敬。”说罢,一饮而尽。

俊英饮罢杯中酒,才道:“老门主在日,尚有上下之别,然而,今朝不同往日,我稍长于你,故你我兄弟相称,也无不可。”旋即叹道:“我知贤弟处境堪忧,实是不易,你这一去,七星门早已变天,老门主所立章程,也已荡然无存,今主戾气甚重,行事暴虐无道,尝血洗武林,引为祸端。中原门派亦有倒悬之急,累卵之危,而今其人更欲一统江湖,雄霸天下,只怕又要生灵涂炭。”言显无奈。

叶之全一听,乃是大愕不已,时以眉间紧锁,许久,才道:“竟有此事,师兄他却已走火入魔。”俊英听罢,怒曰:“他早已不念同堂手足,你又何必念旧,若七星门由你执掌,也不至今日光景。”后者道:“兄此言差矣,圣人尝教化,为人者应不念旧恶,况师兄文武皆优于我,尚因一时误入歧途,才得如此。倘能导向正途,想必有所作为,也未可知。”

俊英闻言不置可否,只是吃酒,当下已有醉意。而道:“他若有你半分仁慈,本派也不会沦落至此。”二人推杯换盏,倒也相谈甚欢,直至打烊,还觉意犹未尽。

二人步外之时,已是夜下二更,古道悠悠,了无一人。城中昏暗,除却些许店家外挂的红灯笼仍有亮意,其余皆暗。自唐以来乃有宵禁一说,至宋太祖乾德三年许,诏令而废,故百姓三更前皆可外出。

时下诡云蔽月,更显幽暗,二人俱是醉意熏熏,却虽醉尤醒。此刻方听俊英道:“不知贤弟日后作何打算?”叶之全一叹,便道:“并无打算,只是随遇而安罢了。”俊英抚慰道:“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亦不可气馁。”转而又道:“我知贤弟举步维艰,目下只可隐其锋芒,以待天时。七星门不日便于太室山万岁峰邀各派召开武林大会,意欲择贤而立盟主,今七星门势力颇大,耳目众多,贤弟行事小心为上。”

叶之全闻言忽怔,俊英再道:“为兄言尽于此,望贤弟好自为之。”说罢,将一布兜交由其手,后者愕然,未待他言,俊英即没夜色之中。

待人走后,叶之全翻开一看,尽为银两,不由感念其德。这时天云飘过,月光如水,夜莺孤鸣枝头,映衬之下,疏影横斜,此情此景,无不与人平添些许凄然之感。他便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妻儿,不觉怅然。良晌,信步古道之上,渐而没于幽幽夜色中,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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