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嗤~嗤~

袁枢一下又一下地磨着刀,时不时地试一下刀刃。

专注至极,连倪元璐走近都没能发现。

“伯应,意欲何为?”倪元璐问道。

袁枢回道:“魏阉不除,国家必亡,若是明日皇帝依旧如故,我便刺杀魏阉。

为国锄奸,为父报仇,忠孝两全,公私两便,请师兄莫要阻拦。”

倪元璐一时无言。

忠孝节义,人的最高追求,怎么好阻拦呢?

“明日百官军民俱在,魏阉必定安排周密,只怕白白丢了性命,辜负了老师的嘱托。”倪元璐不得不抬出恩师来。

“父亲为国献身,做儿子的何惜一死?只是苦了师兄,要为后事操劳忙碌。”袁枢颇有些愧疚。

这师兄没得说,只是做师弟的同样有不得不任性的理由。

“恩师不惜以死谏君王,师弟却图谋刺驾,无论成败,恩师一世英名付诸东流,师弟可是要想清楚了?”倪元璐问道。

袁枢手一抖,大拇指被割了条口子,却恍若未觉。

以魏阉的地位和秉性,定然是站在皇帝身边的,即便突破重重关卡冲到近前,谁又分得清到底是锄奸还是弑君呢?

刺驾罪名成立,袁可立就白死,身前职务剥夺,身后名也不会有,弄不好还会遗臭万年。

“国朝之祸,莫过于魏阉,杀了他,事有可为,何惜虚名?且百年后,自有评说。”袁枢坚定了信念。

“其他人呢?”倪元璐问道。

“皆随我行动!”袁枢回道。

“既如此,我这便出城,安排各家小准备出海事。”倪元璐没有墨迹。

没多少细软,收拾两件衣裳就走,可以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

他也想舍生取义,但是总要有人收拾后事的。

就在倪元璐抵达城门口时,看到了去而复返的钱谦益。

很奇怪,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想干嘛?

倪元璐想了想,还是没过去打招呼。

莽撞行事,万一破坏了别人的大计划呢?

钱谦益确实是有大计划——组织国子监学生游行示威,并尽量鼓动京城百姓一起参加。

车子径直进了成基命家,十数人围了过来。

已经迈步仕途的周延儒、成基命,进京备考的张采、吴昌时、史可法等人,国子监学生黄淳耀、侯岐曾、吴应箕、钱嘉征等人,还有特邀嘉宾刘宇亮。

“受之兄。”

“牧斋先生。”

众人纷纷见礼。

钱谦益拱手说道:“惭愧,苟且之人,实无面目。”

“先生莫要如此说,存有用之身,行正义之事,岂可屈死狱中?”

“事急从权,临机变通,君子不得不为,受之不必介怀。”

“先生去而复返,可见忠义乾坤,此次必成大事。”

众人七嘴八舌地安慰道。

纷乱过后,诸人坐了。

首倡者钱嘉征团团作揖,道:“学生已经联络诸生以及忠义之士百二十一人,明日于校场外齐呼檄文,声势既起,必有回响。

然,欲以此锄奸,只恐不足,请诸位先生联络四方,广为呼应。”

说完,钱嘉征把檄文奉上,众人分别取了来看。

“一曰并帝,封章必先关白,至颂功德,上配先帝;及奉谕旨,必云‘朕与厂臣’,从来有此奏体乎?

二曰蔑后,皇亲张国纪未罹‘不赦’之条,先帝令忠贤宣皇后灭旨不传,致皇后御前面折逆奸,遂罗织皇亲,欲致之死,赖先帝神明,只膺薄愆,不然,中宫几危!

三曰弄兵,祖宗朝不闻内操,忠贤外胁臣工、内逼宫闱,操刀厉刃,炮石雷击。

四曰无二祖列宗,高皇帝垂训‘中涓不许干预朝政’,乃忠贤一手障天,仗马辄斥,虿毒搢绅,蔓连士类;凡钱榖衙门、边腹重地、漕运咽喉,多置腹心,意欲何为?

五曰克剥藩封,三王之国,庄田赐赉不及福藩之一,而忠贤封公侯伯之土田,拣选膏腴,不下万顷。

六曰无圣,先师为万世名教主,忠贤何人,敢祠太学之侧!

七曰滥爵,古制非军功不侯,忠贤竭天下之物力佐成三殿,居然袭尚公之爵,腼不知省!

八曰邀边功,建虏犯顺以来,堕名城、歼士女、杀大帅,神人共愤,今未恢复尺寸地、广宁稍捷,袁崇焕功未克终、席未及煖,忠贤冒封侯伯,假辽阳、广宁复归版籍,又何以酬之乎?

九曰朘民脂膏,郡县请词不下百余,计祠费不下五万金,敲骨剥髓,孰非国家之膏血!

十曰通同关节,顺天乡榜二十六日拆卷,而二十四日崔铎贴出,复上贤书,其夤缘要结,不可胜数!

罄南山之竹,不足书其奸状,决东海之波,难洗其罪恶!

圣主当阳,有敢言之士,万死何辞焉!

伏乞独断于心,敕下法司,将魏忠贤明正典刑,以雪天下之愤,以彰正始之法。”

“好,果忠义之后,以直谏闻名!”史可法赞道:“有此檄文,阉贼岂不伏诛?”

天真!周延儒收拾文书,道:“此非赏文时,当联络故旧,发动百姓,以壮声势。”

“此言甚是,只怕人多口杂,泄了机密,为阉贼阻拦。”成基命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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