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越只得每天趁风雪小的时候出来清理屋顶,他不必爬上屋顶,只需做一条“7”字型的长木棍,拐角做斜撑,沿着屋顶捅入积雪下面,积雪自然会顺着屋顶的坡度往下滑。

由于屋里烧着火炕,且房子的面积不大,暖气极容易在屋里堆积,升腾到屋顶,茅草上的积雪遇热慢慢融化,又遭受严寒冰冻,很快在茅草顶部结上一层冰。

有一层薄冰,积雪更容易滑下来。

问题随之而来,茅草屋顶很容易吸水,虽然现在还不至于到滴水的地步,但只怕等到冰雪消融的时候,这些茅草里的水就开始滴滴答答,届时他的屋子就会变成水帘洞。

草庐本就低矮,没有烧炕,而且之前他也加固修补过,问题甚至比砖房少,只需要扫掉上面的积雪就行。

这样看来,烧瓦是躲不掉了。

如今积雪已经到大腿那么深了,纪清越不让李二郎来送饭,两人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没有说话,这段日子对他来说真的无趣到可怕,哪也去不了,就这么待在屋子里。

就像被困在孤岛的悬崖峭壁上,忍受无所事事与极致的无聊,一直到焦躁不安,最终归于平静。

终于,二月来临了。

雪开始化开的那天,李二郎兴冲冲地来到书房,似乎在确认纪清越还在不在。

纪清越正一脸郁闷地看着湿哒哒的屋顶,听到李二郎的呼唤,一边想换屋顶的安排,一边往桥上走。

这一个月里,陆陆续续地下了一场场大雪和一场场小雪,即使这样,溪水还是没有冰冻。

咕嘟嘟的溪水冲刷着乱石,磨去石头的棱角,乱石随意摆布在水里,十分好看。

“越郎,你的粮食可还够?”大雪前,纪清越向他借了一袋粮食,说等雪化了再出来,毕竟太冷了。没说话这一个月,他又惊又怕,唯恐纪清越会突然不见。

如今纪清越安然无恙,他才松了一口气。

纪清越每天都待在床上,耗费不了多少热量,粮食仍旧很充足,要不是屋顶滴水正好砸到他脸上,他还不知道要准备开春了。

“雪要到三月才能完全融化,到时我们便要忙着种粟米了,你可要种一些?”

草庐前的空地有一半已经被纪清越开垦出来,剩下的一半他要留作水田,现在李二郎问起,纪清越犹豫了,他思考着:刚开垦出来的田大概有四五百平,还有一半是水田,虽然小米不在他的饮食习惯里,但种一点以备万一准没错。

要做的事实在多得很,纪清越不得不列了个计划:烧瓦、种菜、种小麦小米和水稻,还有一些添置家具的杂活。

李二郎想帮忙又帮不了,便只能承应送饭的工作。“道路解冻后便可以去县里,到时我们去看望三郎,越郎你可有需要添置的东西?”

纪清越想了一圈,实在想不到要买什么,自从生活质量一下子降到最低,他已经失去购物欲望,温饱得到满足对于他已经足够了。

“买些调味料吧。”一个月里,都是自己解决吃饭问题,调料已经不够了。

“好,其他的那我便看着买。”李二郎接过纪清越递出来的钱,两人又聊了几句才各自回去。

李二郎今日家里有事,说是祭灶王,纪清越忘记问了,不知是什么节日。

纪清越拍拍脑袋,回去检查他的砖窑,除了被残留的积雪覆盖,没什么其他问题。

地上只剩下薄薄一层雪,土地没有被冰冻,只要拨开积雪就能取土。

说做就做,他拿来一只草筐,取了一筐土挑回房前,又提桶去溪边带回一桶水。

瓦片不像砖头,做一个方框把泥土砌得方方正正,而是薄薄一片还要有弧度。

纪清越心想:要是有竹子就好多了,弧度基本都差不多。

没有竹子,他废了些时间找到几根差不多大的木头,削去树皮,把一片片坐好的泥片盖到木头上,重力下湿软的木头自然贴着木头,这样就能做统一的弧度。

他把木头带着瓦片摆进房子里,利用热气把瓦片慢慢阴干,干燥后再放进砖炉里烧制。

阴干瓦片的时候,纪清越就整理土地,他把草庐后的菜地整了一遍,还去稻田里看了看,一切无事发生。

纪清越把残余的积雪连同泥土搅拌在一起,然后将种子撒进去,泥土上再盖上一层松针用于保暖。

有神奇土地保障,再冷也能催生种子发芽,就是速度会慢很多而已。等这些种子长出叶子,积雪已经完全融化了,即使再来一两场小雪,也不必担心冻伤的问题。

长安皇城大殿内

一场朝会临近结束,地上伏拜着好几个朝服颜色不一的官员,额头紧贴地面看不清神情。

殿上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则是一脸深沉不知在思索什么。

龙椅上的官家前倾身体,语气平淡却不乏威严:“二月二,龙抬头。如今已是化雪的时候,尔等封了职,也该启程前去江南了。”

伏拜的官员行礼拜谢后才起身退回人群之中。

随后官家又点名左右仆射和六部之中的户部里的好几个官员,让他们留下,进行会后谈话。

左右仆射分掌尚书省,统管六部,又成左右丞相。他们神色淡淡,似乎已经知道官家留下他们的意图,而户部的几个官阶相对较小的官员,神色惴惴,唯恐官家又派发什么艰巨的任务。

一行人跟在官家身后,不敢多言,相近的只得眼神交流。

书房之内,早已摆好数量对应的椅子,官家落座后便说了句“坐下吧”。

殿前总管张诩便带人端上茶杯,官家抿了一口才开口:“尔等想必心里都清楚,江南的事还未结束,只除去几个明面上的贪官仍无大用,派下去的官员又能坚持多久不会同流合污。卢典,你还记得此次江南少了多少粮?”

被官家点名的户部尚书卢典起身:“回禀官家,今年江南道比往年少纳大约十五万石秋粮,经查点与重新估计,缺粮数量在一百万石以上。”

官家忍不住嗤笑:“这就是朕的中原粮仓……?”

“算上被侵吞的粮食与私自挪动的军粮,江南一道广种桑田,妄想囤积生绢抬高绢价,侵吞百姓土地,谎称刁民拒缴秋税,明面上少了十五万石粮食,实际上缺少二百万石不止。”纵是卢典经历过三十余年的官场,也未曾见过贪婪到如此放纵的偷粮事件。

“匪患、邪|教、刁民、贪官、豪强……朕总得寻个由头,你们说是吧。”没等人接话官家自经往下说:“卢典,年前你提上来主意甚好,他们想抬高绢价,朕便顺水推舟帮他们一把,将百姓手中的闲粮聚起来,此番该到下一步了,你与部下回去清点库中存银,朕自会派人与你商量后续。记着,务必快。”

户部的人退下后,官家又与左右仆射商量了一会,才得闲起身去正书房批奏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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