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后寝内,琉璃宫灯幽幽流转着光芒。

朝臣皆于寝殿外垂首等候,恒王殿下宴上吐血,让人措手不及。

诸位各怀心思,经此一事,无论恒王得不得活,朝廷之上,立其为储君的提议,再提不到台面上了。

国君若是一个奄奄一息的病秧子,不仅撑不起整个的大昭国事,附属藩国来朝,也会对大昭失去敬畏之心。

殿内,熏香袅袅。

太后半垂着眼眸坐在屏风后的雕花扶椅上,江氏则红着眼睛伺候在一旁。

梁极身穿明黄色盛服,坐于太后对面。

梁极倚在榻几上,目光始终落在太后那被灯光笼罩的面容上。

如今太后已年过五十,可是岁月未曾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是那般的美艳动人,在灯光的映衬下,宛若珠玑流转。

这些年朝内朝外渐起传言,宣称大昭皇室有紫气环绕,宫中太后圣人容颜不老,是真命所在。

这些传言自然也是传入了梁极耳中,他为两人的名字能放在一起而感到愉悦。

太后敛着眼眸,从始至终不曾看梁极一眼,如同霜雪一般,薄凉冰冷。

光线朦胧间,梁极突然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情景。

那年康元皇后难产去世,萧家三女作为继后进宫。

但是那时的他向来不关心谁做皇后。

他只是一个低贱的宫人之子,身份微贱,人人可欺。

他只关心自己和生母能不能少挨些打,能不能在这宫中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他像是泥潭里可怜挣扎的老鼠,他只想活下去。

当他在寒冷的冬夜里,再一次被人死死按进脏污的泥池里时,他一度以为自己的这条烂命就要在此终止了。

牙齿被他咬的出血,他的拼命挣扎显得那般的可笑。

可就是在濒死的最后一秒,他被人拉了出来。

昏黄的廊灯下,十五岁的新后身着一身锦绣华衣,将满身斑驳脏污的梁极拢进了怀里。

他记得那晚廊下红梅开得稠艳似火,却远远不及她惊世容颜的万分之一。

这时有太医急匆匆越过屏风走出来,梁极的思绪戛然而止。

太后终于抬起眼,看着太医满头冷汗地跌跪在地上,神色晦暗不明。

当她听到太医说到“油尽灯枯,无力回天”时,她的面上没有丝毫波澜。

那双凤眸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安静的可怕。

太后缓缓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宫灯里跳动的烛光,许久,微微侧头,问:“恒王妃和皇孙来了?”

身后的宫人点头:“是。”

萧蓉双眼通红地牵着梁明赫的手急匆匆地进到了殿里,她原本是最懂规矩的,但是此刻却珠钗摇晃,仪态全无。

太后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说:“进去吧,再看看他。”

江氏泪流满面,站在那里泣不成声。

萧蓉松开梁明赫的手,缓缓走到床前,掀开了帷幔。

梁元宸仰面躺在床上,身躯瘦弱僵直,他瞪着空洞无神的双眼,艰难的喘着气。

萧蓉见到此状,心如刀绞,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梁元宸看着她,逐渐聚起目光,颤抖着伸出一只手,吐出的字眼微弱奄奄:“蓉……蓉儿……”

萧蓉上前紧紧握住梁元宸的手,声音颤抖:“元宸。”

“蓉儿对不住……我,我不行了……”

梁元宸喘着气,血从他的嘴角涌出来,他咽着血沫子苦笑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我误……误你年华……悔……悔……”

“元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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