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再退下不久,梁定策便走进了院。

他个子高,身上又戴着甲,战场上的戾气尚未从身上消散,丫鬟瞧着心里发怵,忙弯着身子,抬手给梁定策打帘。

萧棠正在里间用巾帕拭发,听到丫鬟通报,便随手将头发用长巾打了个髻,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梁定策身上铠甲未曾卸下,不过上面的血渍倒是用布擦干净了。

萧棠微微有些讶异,道:“殿下今夜不在此歇息吗?”

梁定策瞧着她,见她额前一撮黑发还凝着水珠,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道:“是。”

“哦……”萧棠缓缓应了一声,道,“钟夫人可还好?”

梁定策略略点头:“还好,我们适才说过话,她吃了饭便早早睡下了。”

萧棠“嗯”了一声,一时有些无言。

自她回到漠西之后,她便总觉得他们二人之间存在着一种难以言述的尴尬,而这种尴尬的缘由她又好像似懂非懂,所以两人只能僵持在这个点上,不知道该怎么缓解。

萧棠见梁定策还在闷着不说话,便觉得自己有必要活跃一下气氛,便语调轻松地道:“殿下和钟夫人阔别多年,如今已经长得这般高大,钟夫人瞧见了是不是很惊讶?”

梁定策耳尖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他半敛着眼眸道:“是,阿娘刚见到我时,已经认不出我来了,直到睡觉之前,也不愿意相信我是策儿。”

萧棠安慰道:“钟夫人孩子心性,可能是在山上吓到了,再加上多年没有见过面,缓过劲儿就好了。”

说到此处,萧棠看着梁定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此次……钟夫人失踪,我并非故意瞒你,只是边境战事不稳,我也是担心殿下在前线分心,便贸然做了决定。”

梁定策抿唇,半晌道:“我明白。”

“……”

萧棠等了半天,见他不再说话,这才知道刚刚那三字便是回答了。

萧棠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少时便发现梁定策是个小闷葫芦,永远都是问了才答,不问便开始扮哑巴。

没想到长大了依旧是这般模样。

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敛了敛神,道:“此次关泽道剿匪之事我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关泽道位置特殊,对漠西对萧家都有利无害。”

梁定策默了片刻,开口唤她:“五娘……”

萧棠轻眨眼睛,看向他道:“我在。”

廊下已经挑起了灯笼,橙黄色的灯光在琉璃窗前漾开了一轮轮波光,梁定策站在朦胧的光影间,凭空添了几分温和。

他攥着指尖,声音轻下来,道:“其实五娘……你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束缚你,也不会阻拦你。”

萧闻言棠微愣,像是没有听明白。

“只是,”梁定策像是鼓足勇气般,看向她的眼睛,“只是如果你要涉险……能不能,能不能知会我一声,不要瞒着我。”

萧棠哑然片刻,不过很快便压下了心中的那抹异样。

她和梁定策的婚事是时势所趋,太子之于萧家,是关键的夺权棋子,而萧家之于太子,是登上那个位置不可或缺的助力。

两人牢牢绑在一起,就像萧家不能失去梁定策一样,梁定策也同样不能失去她。

所以,梁定策对于她涉险,理所当然地要忧心。

萧棠理清思绪后,只觉豁然开朗,当即点头道:“殿下放心,我们夫妻一体,自是患难相随,休戚与共,往后再遇到这般事件,我定会如实告诉殿下。”

梁定策听出萧棠此话的意思,他抿了抿唇,眼里染上几分落寞。

他伸出手,将手中的陶瓷小罐递了过去,低声道:“这是活血化淤的药。”

萧棠有些讶异,看了一眼梁定策,犹疑了一下,伸手接过来。

“我已让人到淮下道请女医,不多时便能赶回来,到时候五娘可以让女医瞧一瞧受伤的地方。”

萧棠倒是没有想到他这般细心周到,她握着手里的药瓶,上面还残余着几分温热。

“边境不安,石守节等人还在那里守着,我今晚就先行回去。”

萧棠知道边境现在离不开梁定策,不过她是无法和他同行了,关泽道这边事情杂乱,她还需要停留几日,便轻声道:“好。”

梁定策瞧着她,突然道:“五娘?”

“嗯?”萧棠抬起眼眸,“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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