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晚风幽冷,昀王府外暗卫层层把守。

紫色貂顶宽轿穿过重重叠叠的门廊,缓缓停落在正房院内。

陈正惜未等丫鬟打帘,率先掀帘跨出,道:“贤妃娘娘呢?”

“回太尉大人,娘娘在西厢房歇息。”

陈正惜闻言,快步往西厢房走去。

西厢房内金炭烧得极旺,贤妃半躺在榻上,头上钗环半散,面上泪痕斑驳。

陈正惜进到屋里,瞧见贤妃这般模样,不免心疼,唤道:“小妹!”

贤妃放下拭泪的帕子,眼睛通红地瞪着陈正惜。

陈正惜知道贤妃要闹,对屋内宫人挥手道:“都下去。”

“是。”

待宫人们退出屋外,贤妃伸手将手中的帕子砸向陈正惜,哑声哽咽:“云儿变成……变成这副模样都是拜你所赐!”

陈正惜微顿,俯身将帕子捡起来,抿着唇线瞧向贤妃。

贤妃趴在隐囊上,哭道:“人不人,鬼不鬼啊!”

陈正惜见她哭得几欲昏厥,上前要扶她:“小妹!”

贤妃一把甩开他的手,指着陈正惜道:“你这些年利欲熏心,可还记得我是你的妹妹!哪个做哥哥的,会拿自己的亲妹妹当药壶,拿自己的亲外甥给人做药引!”

“你明明告诉我的,那些都是安胎药的……”

泪眼朦胧中她仿佛又看到了尚在襁褓中便被强行夺走的儿子,想起他被长针刺破胸腔,浑身抽搐的模样,愈发心如刀绞。

她抬起拳头狠狠砸向陈正惜,道:“是你让他变成这般模样,他恨死了我啊!现在,现在成了一个茹毛饮血的野兽,你……”

“此乃天意!”

陈正惜扶着贤妃的肩膀低声喝道:“当年后宫之中唯独你有身孕!这不是天佑我们陈家还能是什么!”

当年梁极下均南巡视,途中受百厥旧臣暗杀,中了百厥秘毒九魂散,此毒难解,虽是被御医用药吊着性命,可身子却每况愈下,最后甚至到了在民间重金求医的程度。

而远在均南的陈正惜听闻圣人求医,不免动了心思。

当初他做县吏考察地方风志时,偶然结实一位蛊女,从蛊女口中听闻苗蛮有绝世秘方,有起死回生之效。

眼看家族兴旺就在眼前,他下定决心赌上一赌,为此散尽家财踏破鞋履终于找到蛊女,从苗蛮蛊婆那处得到了药方。

百虫之尸养血童,父子双蛊由此生。

陈正惜拿到药方欣喜若狂,因为彼时夏阳宫中即将临盆的只有她妹妹一人。

天要降恩,他如何能拒!

他千里迢迢地赶往夏阳,重金贿赂内侍,终于得见圣颜,待到梁召云生下,圣人果然渐渐好转,自此他均南农户陈氏一族彻底翻了身。

献祭一人,便得满族兴旺,哪怕这是他亲生儿子,他也丝毫不悔。

他用帕子擦着贤妃面上的泪珠,道:“小妹,如今你贵为四妃之一,羡煞天下多少女子!云儿虽说现在苦一些,但这些苦哪里是白吃的?将来他可是能做到那个位置的!到时你们母子二人便是天下至尊,我做这些何尝不是为了你们二人!”

贤妃哭着摇头:“我不要……云儿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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