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君上,仅凭这天象就大动干戈寻找此人,恐怕有些不妥。”

嬴渠梁回过神来,的确是自己冒进了。

这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君主,从父辈手中接过这个烂摊子,一门心思想要强国。

可在此之前,秦国已经经过了几代君位的动荡,国力在七国中处于最弱地位。

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谁见了都想划一刀。

隔壁的大魏国抢去了河西,老父亲献公戎马一生,抢了又抢,没抢回来不说,自己还死在了战场上。

西北蛮夷之地养了一群彪悍的老秦人,在东方六国眼里,他大秦就是未开化的鄙人。

不仅六国开会盟誓的时候不带大秦玩,就连被割的只有弹丸之地的周天子也看不起他。

这口气,嬴渠梁忍不了。

事实上,是个人都忍不了。

但世间,做件大事向来很难。

尤其是将一个孱弱之国变为天下强国,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他嬴渠梁有这个野心,也有这个信心。

想到此,他转身进了书房,跪坐在书案前,拿起一卷竹简。

景监将笔递上去。

不消片刻,一卷五百年天下雄文写成。

魏国大梁城内,公叔痤府中。

“昔我缪公自歧雍之间,修德行武。东平晋乱,以河为界。西霸戎翟,广地千里。”

“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于心。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

卫鞅反复读着从秦国传开随之发行天下的秦公《求贤令》。

许久,他将简牍放下。

【商鞅早年间一直在魏国丞相的府中当中庶子,相当于是做文书工作的,但是不被重用,秦孝公一纸《求贤令》,燃起了他心中的拳拳之心,便一人一马直奔西秦而去。】

天幕更换着颜色,卫鞅站在庭院内,仰头看着。

这不是在说他自己么?

无论是刚才出现的画像,还是现在的简说,都和他本人极其相似。

只是名字有些许的误差,他是卫鞅,而不叫商鞅。

和许多人一样,卫鞅不知道这天幕中的声音从何处而来。

但他觉得惊奇,因为那人总能将自己的所思所想讲的十分透彻。

说的没错,既然在此没有用武之地,何不另寻英主?

这时,一行人从前院进来,先行的,是一个身着狐白色雕裘大衣的中年人。

卫鞅行礼,那人看也不看,径直走路。

脸上拂过一丝不屑,看来,这地方,是真的不能再待了。

“老丞相无须多礼,快躺着。”

“臣有罪,老病之躯还劳烦大王亲自来。”

国君魏?坐在公叔痤床边,轻拍了拍公叔痤的手做安慰。

寒暄过后,大魏王直奔主题。

“寡人这次来,确有一事讨教。”

“我王请说,老臣定知无不言。”

魏?尴尬一笑,不知该如何开口。

“老丞相一病多日,但我大魏朝不可没有良臣,江山社稷还是要早找人托付。”

公叔痤心底冷笑,这老小子原来也没安好心,巴巴地盼着自己早点撒手人寰呢。

“我王深谋远虑,国不可无良臣。”

两个人互相打着哑谜,各不戳破。

“那依您看,有无贤士呢?”

公叔痤艰难起身,靠在枕头上,声音微弱。

“大王既如此问,臣倒真有才士推荐。”

“臣的中庶子,卫鞅。”

“此人虽年少,但有大才。大王若任用此人,尽可举国托付于他。”

公叔痤病得实在不轻,说话时断时续。

而魏王听了也不禁大笑,心想这老家伙是不是病糊涂了,一个小小的中庶子,竟能举国托付?

“老丞相,不是寡人不信你,若此人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在你府上才是一个小小的中庶子?”

【公叔痤这人做过丞相,也当过将军,他能力还不错,但是为个人私利,他一开始并没有向魏王举荐商鞅,怕商鞅取代自己的地位。】

房间内看不到天幕,只是那声音却格外清晰,病重的公叔痤心里一惊。

这个看不见影子的怪物,怎么什么都知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确实是在弥留之际,公叔痤才打算郑重举荐卫鞅的,自己也能博得一个美名,岂不是两全其美?

但他失策了,这个刚愎自用的大魏王并没有听进去自己的意见。

“老丞相,这个商鞅,和你说的那个卫鞅,是同一个人么?”

公叔痤心里凉透了,根本不想再搭理他。

“臣不知。但我王若不用卫鞅,那就一定要杀掉他,不要让他跑出魏国。”

老魏王又觉得可笑,觉得这个老家伙简直不可理喻,于是决定敷衍了事。

“寡人知道了,你安心养病吧。”

【假如从人才流失角度看分析魏国的成败,这个公叔痤,他是要负一定责任的,身为一国丞相,却嫉贤妒能,没有一点国家观念。】

“混账!”

“妖言惑众!”

魏王离开后,公叔痤听到此话,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吐了血,两眼瞪得滚大,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丞相薨了!”

“快来人!老丞相薨了!”

还没走出相府的大魏王吓了一跳,我天,不会是寡人把他气死了吧?

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胡子,我也没说什么啊?不就没用卫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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