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比白洛晚启蒙两年。
白洛是受王诩本人直接指点,几乎没有走过弯路,而张仪,是全靠自己的经历去悟。
这之后,他沉下来了许多,也清醒了许多。
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不是现在的张仪所需要考虑的。
他需要做的,就是俯首修学,然后去做独一无二的张仪。
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王诩的知识也总有传授尽的那一天。
这一天到来之时,就意味着,张仪可以出徒下山了。
张仪盼着这一天,却又不想让这一天到来得太早。
东升西落,四季更替,道法自然,就像人的生死有时,任谁也无法改变。
“知道老夫那年为什么让你去秦国么?”
“老师不想我以后像卫鞅师兄那样。”
王诩轻捋胡须,点了点头。
“凡事善始容易,善终却难,要懂得明哲保身,激流勇退。”
张仪虽一知半解,但却将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这句话,每个学徒下山时,老夫都要交代一遍,但是真正能听进去的,却少之又少。”
庞涓没有听进去,他残害师兄,嫉心妒名,最终因为仇恨蒙蔽双眼而丧命。
卫鞅好像听进去了,但又好像没听进去。他大刀阔斧地搞改革,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但却在最后关头悬崖勒马,跟随秦公嬴渠梁而去,也算是懂得进退。
只有孙膑听进去了。他虽与庞涓一样靠着战术取胜,但却从来没有背信弃义,也没有小肚鸡肠,而是光明磊落,归隐田园,得以善终。
后来,张仪也算是听进去了。
然而听到与做到,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但是有许多事,只有经历了才知道,很少能留有余地。
更多的,是迫不得已。
不过这是后话了。
此时的张仪志在四方,他要游说魏王,走访楚王,但心中隐隐约约却总能出现那个冰冷少年的脸庞。
走之前,张仪去找了白洛。
“你我还会再见吗?”他问。
“会。”
张仪点了点头,他不能再说什么了。
此次下山,成败与否尚未可知,他自然不能许诺给白洛什么,也不能让她等着自己。
他更没有理由要求白洛与他同去。
就这样吧。
你我若有缘,上天自会让我们再次重逢。
下山那天,没有人来送张仪。
早已和老师王诩告了别,更何况这样一个基本不出屋的世外高人,离别思绪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同门师兄弟们都在研学,头天晚上已经给张仪搞了一个欢送会,第二天便投入到了各自的学业之中。
其实,张仪留恋的不是这些。
白洛站在某个洞口的高地,远远地在注视着他。
张仪看不见白洛,更看不见她脸上的泪。
“让他去吧,他会有一番作为的。”师父王诩对白洛说。
原来这个从不言语的老头子,早已看穿了这二人的心思。
白洛朝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挥了挥手。
这年,她二十四岁,张仪三十一岁。
已到而立之年。
张仪最后一次回头望了望。
云梦山,这个他待了将近十年的地方。
他不知道,后来还会有一波又一波的学子来此求学。
他不知道,二十年后,这里会有一个人,叫苏秦。
他不知道,他会和苏秦一样,被后世称为纵横家。
他更不知道,他的老师,王诩,还会有另外一个名字。
鬼谷子。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属于他的舞台,才刚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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