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秦王之命,武乾君嬴华丧礼期间,辍朝三日,全国致哀。

一国之将,陨落在盛年时期,不管身后之事再怎么隆重,终究是做给活人看的。

墓地是嬴驷亲自指派的,咸阳北阪的松林塬,王陵脚下。

无论是宗室还是百官,都对此提出了异议。

封衔是应该的,服丧的规模赶上国丧也就罢了,葬在王陵更是不合礼制。

因此一大群文臣出面劝阻,请求嬴驷另选葬地,可都被君王给驳了回去。

“嬴华是我嬴氏子孙,他父亲葬在那儿,他大哥将来也要葬在那儿,既如此,有何不妥?!”

一通质问把众人堵得哑口无言,毕竟说到底,这是老嬴族内部的家事。

但老嬴家人也不同意了。

嬴疾首先带头反对,原因很简单,此先例不可开。嬴华虽然死于社稷,可就算是王弟,再有莫大的恩赐也不能葬在王陵。

然而嬴驷固执己见,谁的话也不听,找他理论时又要顾及到他的病状,时刻担心其精神状态。

问题即将陷入到无解境地时,张仪提议,去雍州城请位德高望重的宗室之人来。

黑水西河惟雍州,嬴氏立国强国皆在此地,祖宗祠堂和王族里的老人们也都在这里。

嬴疾紧赶慢赶,在嬴华下葬前的那天晚上将宗室里的老公叔,嬴渠梁的旁系兄弟请了来。

嬴驷此时头脑还算清醒,与自己的公叔面谈了一个时辰后终于改了主意。

谁都能理解他的心情,也能理解他的悲痛,可即便如此,有些事也不能做过了头。

“让嬴荡嬴壮,还有嬴稷他们兄弟替寡人送嬴华最后一程吧,我……我不敢去,寡人看见华弟就……”

房内燃着火光,嬴驷坐在案桌前,眼神空洞。

“王上,你忘了,稷儿去年就随芈王妃入燕为质了。”嬴疾说。

“去燕国了?哦,对,是寡人让他去的。”嬴驷精神恍惚,自顾自的喃喃说道。

“臣弟去就可以,公子们还是不去了吧?”

“嬴荡要去,其他的,就算了。”

嬴疾点头嗯了一声。

“这之后,让荡儿跟着你和相国理政吧,他那个老师甘茂,我总觉得有些不太靠谱。”

“王上春秋鼎盛,何必着急……?”

嬴驷自嘲一笑。

“寡人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大不如前了。黔中之战以来,寡人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有时候就在想,是不是自己太着急了?总想着在自己有生之年能把活干完,给后世子孙打牢基业。”

“大哥,无论如何还是身体第一,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担当,那么多事儿,你扛不住的。”

嬴驷不说话,算是默认。

那么大的一个国家放在肩上,任谁也难扛。

嬴渠梁扛住了,因为他是自幼成长在军旅,无论是心性还是才干都早已磨砺成锋。

然而后果则是壮年早亡。

嬴驷也扛住了,因为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当成继承人培养,无论是嬴渠梁嬴虔还是卫鞅,都对他要求苛刻。

嬴驷今年四十有六。

承担了本该承担的一切,他或许会像父亲嬴渠梁当时那样,外强中干,油尽灯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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