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一听便怒了,奋力放下手中的酒樽,脸也一下子变了色。
“我周室衰弱不假,但余威尚在,你秦国目无尊上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打我周鼎的主意?不愧是西陲开化不了的秦人,”姬延喝声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嬴疾听到前半句时手中的拳头就已经紧握着,到后半句时,他也忍不了了。姬延的话属实太过于难听,简直不堪入耳。
“不知天高地厚?哼,那是你周王室。”
嬴疾的目光冷若冰霜,脸上依旧保持着体面的冷笑。
“列国碍于面子,尊你一声周天子,那是礼数。而如今群雄逐鹿,礼崩乐坏,想必灭了你周王室,也不是没可能的吧?”
“你周天子离我大秦太远,中间又被魏韩两国夹围着,因此,秦国对你这弹丸之地实在不感兴趣,但这可并不代表我大秦没有能力这样做。”
“是保你周王室的宗庙和土地,还是紧抓着九鼎不放,天子可要考虑清楚。”
嬴疾一席话毕,留出时间让姬延自己考虑,他便拿起桌上的酒爵,旁若无事地品尝着。
“九鼎乃立国重器,是我周王室权力的象征,大周朝在,鼎就在。”姬延不甘示弱,仍旧坚持着自己的立场。
嬴疾冷冷看着对面的姬延,眼眸中染上了一丝薄怒。
他性格极好,不论是对自家的妻儿,还是对下级官属,基本上从来都不会发脾气。
而对于眼前的这位所谓的天子,嬴疾倒不是惧怕与忌惮他的地位,只是他知道,目前发火也解决不了问题。
“天子要知道,今日我嬴疾能坐在这里和你平心静气地谈这件事,但秦王来此之时,可是没有这么大的耐心跟你掰扯这些废话。”
“悉听尊便,但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一直积压的怒火终于如火山一样爆发了,嬴疾的右拳狠狠地捶在了上好木质打造的案桌上,一侧的酒爵也倒了下来。
“我秦国不是在和你商量,是在告知你姬延!”
嬴疾站起身,怒目姬延身后站着的两个兵士,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背后的四个秦兵。
他双唇紧抿,右手轻轻抬过肩膀前侧,几个手指一起勾了勾。
秦兵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向前拿下了姬延身后的两个周卒,又把姬延给架了起来。
“为天子考虑,还是请您暂迁王城吧。要不然我王来时,看到您这样,兴许一气之下,您命都没了。”
嬴疾冷冷地抱着双臂,让手下把姬延给架了出去,可他嘴里还在不停地叫嚷着。
“秦嬴,你就是我周朝养马的家奴!凭着强权为非作歹,你早晚会成为天下的众矢之的!”
偌大的周王宫瞬时只剩下了嬴疾一人,他颓坐了下来,靠着案桌,茫然地环顾着宫殿。
把姬延逐出王宫,让他暂时迁到“西周”(也就是王城),其实也是为他好。
若到时候姬延强拦着不让嬴荡碰周鼎,以他的脾气,还不知道要怎样对待这位周天子。
强权么?
这个大争之世,强权比公理有用许多。
嬴疾累了。
如果按照先前对天语的猜测,今年他就要被嬴荡给“罢黜”了。
宜阳一战也让他明白,自己坚持的许多观点,也不一定是正确的。这一仗也更让他看到了甘茂的才能,他可以放心地退居二线,把辅政之责交给甘茂。
这将是他陪嬴荡走的最后一段路。
不错,确实是最后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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