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礼礼倒不太畏惧,望着远去的马匹,却想起一件极重要之事。
绣衣直使是圣人为监察百官而设公门,直使的三百余名绣衣使者们,可直达天听,不用经过刑部和各级衙门。
而直使的案牍库重,存着各家秘辛,也存有生死记档。
前世,沈延死后,绣衣使者前来吊唁。说是吊唁,其实是来确定沈延几时断了气,好记入生死记档之中。
本是例行公事,县主却气急败坏地在后宅摔了一地茶盏:“不过是一群身穿锦衣的狗!我儿的身子轮得到他们来验?!”
杨嬷嬷低声道:“县主忍忍罢,打狗也看主人。那头毕竟是皇上。”
县主气得浑身发抖:“姑姑在世时,那几只锦衣狗腆着脸来讨好我,连案牍库都许我查阅,现在姑姑薨了,没了依仗,竟上门欺辱起我来了!”
回想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
案牍库不允许外戚查看,可县主身后是太后,绣衣使者极有可能为讨好县主,让她查了各家适婚女子的生辰,才如此笃定地要沈延娶自己,哪怕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坚持不退画像。
崔礼礼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越想,心越哇凉。
县马命悬一线,只怕县主不会轻易换人的。
当真麻烦了。
第二日天刚亮,崔礼礼就起床唤丫头们进来伺候。
“姑娘准备去何处?”春华用篦子沾了玉兰花水,替她梳头发。
“偃建寺。”
崔礼礼想了一整晚。冲喜之人的生辰,必然是经高人推演过的。若能找到为县主推演批命之人,兴许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前世成亲后不久,县主就请来偃建寺的高僧,设祭坛做了四十九日法事。如此看来,推演之人极有可能是偃建寺的法师。
春华以为她是要去祈福,在发髻上簪了几颗素雅的珍珠。
“换金的,我要那套镶着红宝石的头面。”崔礼礼将珍珠取下来,扔在匣子里,“春华,你将这些都收起来。我以后都不会再戴了。”
“姑娘,您去祈福呢,是不是要素净些好?”
“佛都要金装,更何况人?”
守寡十几年,除了皂衣,唯一的装饰就是两枚珍珠簪子。在如花似玉的年纪,脂粉尽褪,不着钗环。那样的日子她连想都不愿再想起。
“姑娘变了。”春华觉得就是从议亲开始的。姑娘像是换了一个人,突然就有了许多主意,以前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现在竟然当了九春楼的东家。
崔礼礼穿戴整齐,又取了几枚金灿灿的戒指,套进指尖,再笑着转身轻轻拍春华的脸颊:“傻春华,我只是想明白了。”
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明媚张扬,恣意粲然。晨曦透过窗桓投在身上,泛起一层薄薄的金光。
她满意地笑了。
这才是她应该有的模样。
正午。
一身璀璨的崔礼礼站在偃建寺里,佛像的金身都黯淡了下去。
来来往往的香客纷纷侧目。
都说财不外露,这姑娘是把全部家当都穿在身上了吗?
崔礼礼毫不在意,笑眯眯地让春华取出厚厚的一叠银票,在佛前摇了摇:“我要为佛像贴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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