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万锦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心血啊,多年的心血啊!!
“您还有空担心马?如今樊城、曲县和朗县的铺子都被查封了。娘接连几日被讨债之人拦在大街上,而您只想着马?”
“铺子嘛,没了再开就是了,”崔万锦长叹一口气,坐在地上佝偻着背,心疼着自己的马,“你娘,应该没事。那些人都是我相熟的老友……我也教过她如何应对。”
“莫非都是您安排的?”这下轮到崔礼礼震惊了。
崔万锦也没抬头,整个人颓丧极了:“不全是,我知道我一出事,肯定会有人讨债。你娘的性子你也知道,若不告诉她都是自己人,她是顶不住的……我只安排了第一日的人,只要撑住了没钱给,我那个两个朋友自然就会走。我跟你娘讲过,这个口子不能有先例,一开就麻烦了。”
难怪昨日觉得娘冷静得不正常,那一番话,不像是娘能说得出来的。崔礼礼又道:“但娘能想到用马匹抵账,已属难得了。”
崔万锦越听越精神,最后干脆站了起来:“这么说,马还在?”
别看他大多数时候活得稀里糊涂的,可该精明时,是一点不含糊。崔礼礼抿着唇,点点头。心中又稳了几分,遂又将自己如何修改账簿,如何安排马匹,如何核销利钱,说得七七八八。
“李掌柜和张掌柜给收回来了大部分,”崔礼礼将他的手抓得紧紧的,低声说道,“爹,您说个名字,女儿去找他。”
父亲经商多年,能当上首富,她就不信他与跟朝中之人没有往来。这马一定是他替人买的。可爹都入狱这么久了,还不见有人来捞。莫非是见看到宣平侯府和户部来头大,胆怯了?
崔万锦看看左右,望望天看看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回去吧,让两位掌柜看好马,切不可再弄丢了,囤货居奇。”
见狱卒走了过来,他又道:“查缗之事,你和娘莫要担心,我崔万锦行得端坐得正,那些账,不怕查。”
“行了,话说起来还没个完了!”狱卒不耐地敲敲锁门的铁链。
崔礼礼从县衙出来,反反复复地咀嚼着爹的那几句话,没有任何玄机。
爹是不相信自己吗?还是说朝中真的没有人能护着他?
爹对马的在意程度,也是她未曾料到的。
她有些挫败地走着,转角就是樊城最大的集市,前世她从不曾来看过,可今生她也无心玩耍。
“哎——快来看看!”有人在喊,这一吆喝,爱看热闹的樊城人就围了过去,她被人一挤,挤到最前面,还摔了个趔趄。
一抬头,原来是个四四方方的台子。台子上站着好几排番奴。
“快来看看——”人牙子将鞭子抽在地上,啪的一声,“刚收来的番奴,结实又能干!”
说着人牙子拉来几个番奴,往前站。
这些番奴头发卷曲,眼窝深陷,鼻梁高挺,皮肤泛着铜色的光。
真是好看,崔礼礼忍不住又向前迈了一步,要是能放进九春楼里,应该会有贵人喜欢吧。
人牙子见了她,乐呵呵地一笑:“小姑娘可要买个番奴回去干活?”
崔礼礼摇摇头:“我是外地来的,带不走。”
人牙子一听,看这小丫头已经在想着买了以后怎么办,心中暗道有戏。便说道:“又不是没有腿脚,去县衙办个路引就行了。”
一听到县衙两字,崔礼礼就愁,眼下父亲的事还未解决,哪有心思买人。
“你别走啊,再看看,番人力气大,干活一个顶俩。”
见她想走,人牙子拽着番奴的胳膊往前扯,不料拉摔了一个番奴。番奴们的腰间被一根麻绳串着套在一起,一个倒了,连带着倒了一片。
满街都笑了起来,人牙子气急败坏,鞭子胡乱地抽在番奴的身上,立时就渗出了鲜血。
“住手!”
“住手!”
两人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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