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鸿蒙寺回来,时乔氏每每想起那日高僧解的签文,便是数日难以入眠。思来想去,她到底没把签文内容告知时父,只是自己做了思量。
时慕青明年到了及笄的年龄,大齐律法规定,凡大齐王朝及笄后未有婚约未出阁的官家适龄女子,均需在每年春闱时入宫按要求甄选秀女,层层选拔后,择优由大齐君上面试选妃嫔,再由适龄嫡皇子、庶皇子按嫡庶顺序选妃,最后剩下未选中,则可凭自身意愿参选女官,或可出宫另行婚配。
凡大齐王朝及笄后未有婚约未出阁的平民籍适龄女子,择优入宫为宫女,得统一教化,能力极优者或可升为女官。
原先时父的打算,本就是让她抓紧学习琴棋书画女红,其实所求也是春闱选秀。官家女子的出处,便是选秀与婚配两条路,总得谋划下。好在在时乔氏与教习老师的严格要求下,以及时慕青自己日夜不歇地恶补外,除了一门女红实在学得有些笨手笨脚绣不出啥幺蛾子来,别的也算学得有模有样,最让教习老师夸赞的,是她的绘画。教习夸她的画,不过寥寥几笔,像已应焉,总有令人意料之外的惊喜。
其实这个,还真不是时慕青本人,而是因为她穿越前,便是一名职业画师,她学绘画数十年,熟悉国画、水粉、油画、数绘、墙绘,以画为生,而彼时的大齐王朝的绘画,还只是停留在用墨色表现的山水画与人物白描之间,并未有特别多的技法与墨法,是以教习老师才会觉得她的画独特。那是因为大中华上千年的文化底蕴融汇的艺术精华都浓缩在中国画中,而大齐还未有如此长的历史时光去凝聚绘艺。
就这样时间如流水般流转至冬至,大齐凉都的年味开始慢慢浓郁,时府的下人这日早早地起来,小厨房里开始忙活着和面擀皮剁馅包饺子,蒸糯米粉搓汤团,将前些日子新酿米酒倒出拿来炖酒酿圆子。
这几日家家户户开始做起年关的准备事宜,更何况是富裕至极的时府。时乔氏派人给各房各院的女眷们量体裁衣,配送的分例和物品,年关也翻了一倍。这几日下人们里外忙着清扫装点,置办年货,就连清漪和兰竹两个丫鬟也不免要去帮衬帮衬,倒让时慕青下学后的闲暇时可以自由小憩,也没有丫鬟当眼线监督学业进度,忙里偷闲好不自在。
这日有些特别,早茶习完,教习老师上完早课后,时乔氏分别验收了四个小辈的功课都觉得挺好,便打明日在靖王妃办的流水席上,带着几个女儿一同赴约。
许是南湘竹第一次以时慕青的身份参加这么正式的会宴,她觉得紧张,总怕自己会在礼仪或是行为中穿帮,所以临行前一晚一直问了清漪好些大齐王朝的基本聚会礼仪,以及时慕青的一些习惯,做好准备。
翌日,时乔氏带着时家四位小姐一同乘坐马车赴约。不得不说,时乔氏这个主母做的也是不赖,四个小姐不分嫡庶身上穿的是锦衣庄最新的罗衣锦缎,听说凉京第一贵的当属锦衣庄的这丝缕衣的丝染绣技,可谓一寸缕衣一寸金,要知凉京米贵,寻常人家一锭碎银便可生活半年,除非王孙贵胄和富家商人,寻常人家谁能消费的起这可大齐王朝的缕衣。
时母倒是大方,一人一身,更别说几个女儿身上佩戴的都是实打实的首饰,件件都是货真价实的稀罕玩意儿,有的首饰还是有价无市,这些物件随便挑个几件卖到集市,遇上懂行的,指不定能换套宅子呢。南湘竹心想,这可算是真正过了次官宦小姐的瘾,好不自在。
时母与自己同画屏清漪两人坐主车,三个庶小姐坐后边儿副车,也带了两车夫和几个护卫,清早出门去赴会靖王妃之约。
话说靖王是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胞弟,但是靖王生母去的早,所以一直寄养在圣上的亲母下,所以自小与圣上感情颇深,整个大齐王朝谁不知,圣上独疼这个胞弟。
靖王爱诗词雅会,好与文人集会作词,不喜辅佐圣上公务,因而圣上特赐书史文差准其留京办公,说是办公,其实就是个挂名闲差,俸禄超常给,事交手下办,好不自在。其它几个王爷,成年了就赐了封地早早离开凉京 ,而纵观整个大齐的王侯,能成家而不往封地怕是独靖王一人,且宅邸、丫鬟、侍从配置的皆是是王爵的用度,丝毫不逊色于东宫,可见圣宠之盛。
盛宠之盛,拜高之人愈多,人都想往高处走,自然,想要和王府搭上关系的人也多,王府设席面,各世家王宫、达官贵胄无一不愿携妻女进府赴宴,王府也因此门庭若市。
马车行至靖王府门外,时母命侍从恭敬奉上拜帖与送礼,再有小厮通报后引进王府。
靖王府邸奴仆众多,宾客才子贵妇女眷如云,穿过长而九曲的回廊,院内假山怪石、楼台水榭、花木如荫,好容易踏入了迎宾的正殿,却见殿中央摆着一道长长的石砌台面,台面上生生凿出一蜿蜒小溪,小溪源头主座是靖王夫妇,台面两侧按等级坐着席客,左侧是王子皇孙、达官贵胄、才子文人,右侧则是公主郡主,官妇贵妇,官家小姐。可以说这蜿蜒的一道曲水,连的是整个凉京的富贵。
时母带女儿进来已不算早,时慕青跟着时母与靖王妃献上拜礼几句寒暄后,就由侍从引入座位。这是个极壮观、宏伟的一个殿,时慕青从未想过,竟能容下这上百人的席面,她们坐入席面,仆人们将碗筷杯盏等餐具一应摆好,菜品摆上台面精致中透着贵气,即便隔着纱面遮脸,也能闻到菜肴动人的香味。
不过须臾,人已到齐,只见靖王一席黑袍站起,举杯,“感谢各位今日赏光参加本王设下的流水席,各位皆是我大齐王朝有才之人,便也不多说其他,老规矩,琴乐声响,本王放酒觞,酒觞跟着流水飘至何人跟前,才子十步成诗,小姐十五步成。若作不出诗便罚酒一杯。望大家都尽兴而归!”言毕便将手中酒觞的美酒一饮而尽,扔入曲水中,水流托着空酒觞缓缓而漂,沿着蜿蜒的小溪,往后侧流。突然,乐声戛然而止,原来酒觞停在一青衣男子面前。
“皇叔,我道你今儿个怎么兴趣盎然邀请小侄,哪知头筹竟是自己。”青衣男子见状站起,“既是如此,那小侄就献丑了。”
那人取下酒觞,站到台旁空旷处,时慕青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才发现那人确实比较挺拔,一席青衣穿在身上,有一种古风男子的飘逸感。他的侧脸白皙,下颚线棱廓分明,眉目亮,踱步五六,便覆手提笔在屏风上落墨一诗:
大齐宫阙九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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