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鱼寻来的时候,人已经喝得半醉半醒。

“华章?听说,谢长柳来了。”

飞鱼不同于华章羽林卫的身份,有出入东宫的权利。自听说东宫发生的事后,他就焦急的等着华章的讯息,奈何这人回来了却不见了踪迹,却是跑这喝闷酒来了。

“是。”

“没事吧?”飞鱼有些担心,这人一回来,怕是东宫有得乱了。

“能有什么事?”华章绯红着脸嗤笑。

太子安然无恙,刺客也束手就擒。

什么危机都没有。

所以,他在难过什么?不该庆幸吗?

“飞鱼,白日里去瞧瞧太子吧。”他虽是喝得半醉,却意识清醒。东宫自此怕是不会太平了,今晚这一遭,东宫那就难熬。

“我以为你会让我去瞧瞧谢长柳的。”

华章、飞鱼、花盏、惊羽、邱频几人,都与谢长柳有过交道,而独飞鱼与谢长柳感情甚笃,只是因为,他们两人喜好相近,总能说到一处去,那时候,太子也会在自己无时间陪伴谢长柳的时候召飞鱼入东宫伴谢长柳,这份荣宠,无人能及。

如今这时候,或许能去和谢长柳说上话的也独飞鱼了。

华章轻哼。

“他是个没事人,如今恨死我们了。”

飞鱼闻言,一时接不上话来。

若他是谢长柳,也是恨的。

“当年……流亡的苦,他都吃了,恨我们应该的。”

他们这些人,明明曾经也是一道的知己好友,彼此信任,可有的人逼得他走投无路,有的人冷眼旁观。

飞鱼其实对当年旧事心有不平,奈何自己人微言轻,尽管有心助力谢长柳却束手无法。

当年他受命出京,听到谢长柳的事后,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那人已经下狱,他还去看过,只可惜,被拦在了狱外。

再后来,便是谢长柳越狱及潜逃了。一切发生的太快,又太棘手,压根让他无从下手便草草了事。

“我在想,太子都不曾动的人,你们是怎么拿下的?”

谢长柳少年不善武,纵然是后五年也不可能突飞猛进武功精进,而能挟持太子?以太子的武艺制服他该是绰绰有余,可太子却甘愿为质,是为私情不欲同谢长柳刀兵相向,既如此,谢长柳怎么束手就擒的?

“我故意让人放冷箭。那支暗箭是朝着太子去的,若是他想太子死,就会无动于衷,任他死于非命,可是他推开了太子,慌乱之下给了我们机会,所以我们才能顺利拿下他。”华章回忆着先前的谋略,做的天衣无缝,却也不出所料。

其实,在射出那支箭的时候,他也在赌,赌,谢长柳会不会视若无睹。

但他不是做毫无胜算的人,他也有分寸,那支箭射出的力道不大,纵然是会伤了太子,却无性命之虞。

“你居然敢拿太子做赌。”飞鱼吃惊,华章是不是他们当中最有城府的人,却万万想不到在太子事上也敢如此毫无顾忌。

华章怎么敢。

若是一切没有按照华章预想的方向发展,若谢长柳冷眼旁观,太子受伤,那一切都完了。

“不,我不是赌太子,是在赌,谢长柳对太子的感情。”

所幸,他赌对了。

纵然时过五年,可谢长柳,还是在危难之时护着太子,或许这五年离索与恩怨,根本都无法消磨那七年的光阴吧。

长留殿灯火通明,殿内却静若无人,宫人跪在角落,屏气凝神。今夜之事,无人不知太子心绪不佳,为此个个噤若寒蝉,生怕闹了动静扰了太子,因此落得身首异处。

鱼总管打发了宫里来人方一进去,就见太子爷静坐在案前,面色看上去很是颓丧。

“殿下……”

“去看过他了?”秦煦声音很是冷静,丝毫不像是经历了被挟持的人,亦或者说,丝毫不像是,见到想见到人会有的激动与喜不自胜。

“没有太子吩咐……”鱼总管瑟缩着,声音越发低迷。

他哪里不想去看看,只是,没有主子的吩咐,他怎敢去牢里去探望刺客。

秦煦看着这老头,哪里不知他是故意借他的口要一个正大光明,冷哼一声。

“哼,这时候还守什么吩咐不吩咐的,要去就去吧。”

鱼总管嘴角按耐不住的上扬,眼珠子落在那人身上。

“您呢?不去看看?”

秦煦却是苦笑摇头。“不去了,你去看看吧,缺什么都给他安排好。”

他是在坐牢,却生怕他短缺了。一如当年。

鱼总管高高兴兴的领命去了,此刻经过谢长柳那一闹也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东宫的主子却无半分睡意,守着一轮明月,静待天明。

鱼总管领着两个小太监,一人手里抱着厚厚的被褥,一人提着硕大的食盒,兴冲冲的去了天牢,待门前亮了身份,被侍卫放进去,走进了最深的地方。

一路进去,随着距离逐渐缩短,鱼总管逐渐也淡了几分本来的喜悦。

他在想,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他曾经捧在手心里看待的孩子。

脚步声停在门口,谢长柳没有动作,他依旧保持者面壁的姿势。

他知道,自己在这牢里,不会安生。

时隔五年,会见他的人,不会少。

自己行刺东宫太子,怕也是来提审自己的。

他如此想着,

直到他听见了背后传来那颤微的呼唤。

“小柳儿……”

他身子一僵,单这声呼呼,他已然猜出了是谁。

这个称呼……好久都没人唤过了,可能这样唤他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有的人死了,再也唤不出;有的人却是与他势不两立,哪里会这般称呼曾经的昵称;还有的……

落锁的声音响起,门被打开,有人进来。

鱼总管看着拿道单薄的身子,眼眶蓦然又是一酸,抬手用袖子擦去。

知道谢长柳不想见他,他也不急,让小太监们铺床摆吃食。

“来,都放好,被褥铺上去,把吃食摆上去,小心点,汤汤水水的别洒了。”

他一如既往的张罗着,像极了曾经在东宫时,鱼总管待他的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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