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太子殿下!”

入了内庭,才得见一众王府家眷,齐齐静候相迎,见了他来,所有人呼啦啦的跪地参拜。太子入府,定然是要阖府上下都要出来迎接的。

“王妃、世子,请起,不必大礼。”

秦煦扫了一眼为首的两人,雍容华贵的贵妇是广南王妃,而她身侧的青年便是广南王世子秦郦。

说起这位广南王妃,秦煦却是多少了解些。广南王妃长孙氏,出身高门,与邱家有着不远不近的姻亲关系。在未出阁前,与元后是为闺中密友,两人志趣相投,常常一起吟诗作对,那时,两人在汴京,并列汴京才女之名,腹有诗书气自华,她们的才气让多少世家王孙自愧不如。

只再有才华的女子,都将归为宅妇,从此不再斗诗论画。她与元后一前一后出阁,一人入宫为中宫,母仪天下,一人嫁入王府,执掌中馈,但,同入皇室的她们却有着各不相同的命运。

长孙氏婚后与广南王相敬如宾,广南王虽有司马昭之心,但为人坦荡,直率,从不沾花惹草,自成婚后便与王妃十分恩爱和睦,久而久之也是人人钦羡的一对神仙眷侣。

广南王爱妻,是世人皆知的真相。他虽为亲王,按照礼制,可有一正妃,两侧室,以及夫人良妾无数,但他只王妃一人在侧,就算膝下也仅有一子,广南王妃后不再育,也未有再添妻妾,而独子自小便被他请立为世子,从小严加管教,如今也可独当一面。

听闻,这位广南王世子,近来也议了亲,也是一位名门闺秀,还是,王妃给指的良人。

人已经拜过,礼数已至,广南王便吩咐众人下去。

“你们先下去吧。”招呼太子的事,还需他亲自来。

“是。”众人起身后便跟在王妃身后离去。

离去时,那广南王妃抬起眉眼看了眼秦煦,眼波氤氲。待见到他的模样时,倒叫她,一时间不禁热泪盈眶。

秦煦接触到广南王妃的目光,一时间有些许愣怔。

她看着自己的目光,那般柔和,像极了曾经母后看自己的眼神。

广南王妃娴雅静姝,风韵犹存,嫁与广南王多年,是府中唯一的女主人,一向温良恭俭,平易近人,是以府中上下无人不对她敬事不暇。要说嫁对良人,当属她了,而其他出阁的女子,论谁有此机遇可得丈夫一心一意,家宅安宁。

既如此,他无法避免的想起了自己那红颜薄命的母亲。虽说她嫁给帝王为后,母仪天下,是无数女人都梦寐以求的身份与地位,天下人皆对她俯首称臣,只是可惜啊,自古帝王皆薄幸,不然,也不会落得红颜薄命的下场。

秦煦触景生情,心中泛着酸涩来,看见别人一家和睦和美,而他……自己的处境让他忍不住想,究竟是帝王无情还是苍天无眼?

广南王发现了秦煦低落的情绪,敛着神色问起来。“怎么?”

秦煦摇头,晃走了这一瞬间滋生的嫉恨来,惆怅道:

“看见王妃让我想起了母后来。”

思及已逝的故人,广南王也是止不住的叹息。

“元后红颜薄命,可惜了。”论及元后,广南王也只一句红颜薄命与可惜可表示。

那年,他们正值年少轻狂,男未婚,女未嫁,汴京繁荣,富贵人家,香园水榭,总得以见他们的身影。谁家要是行个诗会,必然全汴京的高门显贵都会到场。读过圣贤书的他们不会拘泥于男女之别,众人一水之隔,吟诗作对,曲水流觞,自青天白日到日落黄昏,才会餍足归去。

当年的元嬉与长孙雅可为人中翘楚,又不矫揉造作,大方坦荡,众人皆称是汴京才女双壁。那时,更负有才子之名的便是谢遥与邱竟。

只如今,元嬉已逝,谢遥已死,活着的人,各不相干。

当年在汴京,他们这一辈的人,也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才子佳人无数,鲜衣怒马,年轻气盛。名门闺秀不可求,世家王孙不可及。只后来,纨绔名流继承家业者、金戈铁马开疆扩土者、胸怀大志挥笔入仕者,皆有了各自的归宿。再说汴京,那时繁华,不再见诗会翘楚,不再听琴声绕梁,旧时面貌皆已老,只叹韶华易逝。

“拙荆与她,感情深厚,早年听闻她故去,还落了一场病。”

广南王也知妻与元后之间的感情甚笃,难得是遇到这么个志趣相投的人,只是可惜了,一入宫门深似海,两人再难相见。再闻其消息,便是她香消玉殒的离世丧音。

那时,突闻故友噩耗,长孙氏大病一场,卧床不起,一度消沉,足以说明她与元后之间的情深义重。

“母后在世时,也常与我说起王妃。”他是记得的,自小,那望着琉璃瓦后的天空的母后,总是与他说起,她年轻时,是怎样的恣意快活。她说,她有一个玩得很好的手帕交,两个人常常是诗会翘楚,叫汴京上下的才子自认不如。她还说,她们曾经以为,能困住她们的一定是更难的学问,更难的琴谱,但实际上,困住她们的是出阁嫁人,是那一道宫墙,是那一扇朱红的大门,是那高高挽起的发髻,是那入了别家族谱的牌位。

是以,在今日见到这位母后的故友时,他也有一瞬间的思慕音容来。若是母后还活着必然也如同王妃一般。

两人行至厅堂,早有侍人布置好厅堂,茶水坐垫一应俱全,内角摆放着冰盆,散发着凉气,消融着余热。

一桌两茶,一是待客用的上等金山银针,一是消暑的冰镇凉茶。

两人齐在主位坐下,正面外庭的那一假山盆景,兰花被洗得翠绿,伸展着枝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华章自觉的站在门口,他垂手看着外面的那沿着檐角开的一方水槽,里面有数十尾红鲤鱼,还有个别的黑鲤鱼,他们顺着回形的水槽回游,孜孜不倦。

这水槽开的别出心裁,鱼也养得好,个个瞧着就机灵,他方才往这一站,鱼通通游来,在他这停靠,翕合的鱼鳃,拍打着水花,待他不动静了,又才纷纷游走。

他静静的听着里面的人谈话。

“如今正值炎夏,这一路走来,想必也是艰难。”

这大夏日的,炎热无比,蝉都有被晒死的征兆,谁还会在外面赶路,也就独是秦煦了,被陛下赶着效力。

秦煦不好作答,却是说起了来时的所见所闻,意有所指。“与田间耕种的百姓比起来,这不算什么。”

秦煦说这一句,有装腔作势之嫌,广南王一听,也是这么以为的,笑得意味深长。

“还是皇侄有爱民恤物之心,当得是一国之储君的度量。”

两人打着太极,周旋着。

“哪里,只是沿途风景无数,看着百姓安居乐业,也是大梁之福。”

“是啊,国泰民安才是为主君者所乐见其成的。”

“自然,琅琊如今在王叔的治理下,蒸蒸日上,越是繁荣稳定。”

两个人看似说得淡然自若,实质里,却也是暗中较劲。

广南王看着接得游刃有余的秦煦,不出意外的把陛下搬了出来。

“琅琊是我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的结果,自然不会差。陛下想必也是这么想的。”

秦煦自然知道广南王的话中之意,只是,他纵然知晓陛下的实意又如何,他亦是受人所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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