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枫身体不好,坦然受了他的关心。
这里是堆放虾鱼杂物的地方,苏卿走了几步就撞到了不少的东西,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之后他长了教训,蹑手蹑脚的挪到门口,从袖口那里抽出一把匕首,把外面门拴上缠裹的绳索一刀划开。
苏卿推开房门,见外面没有人徘徊,回头道:“谢家主,可以走了。”
谢君枫背对着他依靠在窗边,正皱着眉头闷咳,听到这句话他用手指拭了一下嘴角的血丝,扭头无所谓笑着:“该叫七郎才对。”
苏卿哂笑,改口迎合他:“好,七郎。”
谢君枫满意了。
两个风姿卓绝的青年推门而出,把臭鱼烂虾扔到身后,在潮闷黝黑的长廊里摸索着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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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李虎把脚边的女人踹到一边,他嘴里嚼着肉块,粗厚的手上攥着酒壶,脸色狰狞。
“他娘的……狗屁谢斓!敢这么搞老子……”
他左边站着北河盗贼的二把手,一个瘦高的中年人,见自己大当家恨怒交加的表情,连忙躬身小心翼翼道:
“大哥,慎言……那谢斓不知道在队伍里安插了多少探子,指不定就……”
“滚!”李虎把他一脚踢翻,口中唾沫星子横飞,“我怕他吗?!他算计老子,就这么算了?!说什么只是一船普通皇货……普通皇货怎么把谢君枫招来了?!……谢君枫是我们能惹的起的人吗!!?”
越说越恨,他“嚯”得站起身在空地上来回走动,脚边滚着几个被踹得连连打滚的人。
“都算计老子……官府那边说我追杀谢君枫致人失踪,我怎么可能有胆子动他……谢斓!对,都是谢斓的错!是他想杀自己的表哥!”
二当家连忙滚到他的脚下,哎呦哎呦的喊,伸出手攥住李虎的裤腿,哭喊道:“大哥……现在谢君枫确定失踪了,官府非说是我们的错,让我们交人,给我们扣屎盆子……谢斓这时候和我们分头走,这典型着想放弃我们!”
李虎怒目圆睁,吼道:“我知道!!他手上有兵,老子有什么办法!只能听他的!”
他脑子一团浆糊,只觉得现在身处密麻的蜘蛛网内挣脱不得,他跨过一个坑,还有下一个坑在等他,挣脱一个绳索,另一个绳索又会缠上来……
谢斓在算计他,官府在算计他,皇家在算计他,连谢君枫都在算计他……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成为了每个人的棋子!?
额头青筋暴起,黝黑暗黄的脸上被血色充胀,李虎怒吼一声,铁拳狠砸在墙壁上,木制的船壁被砸出一个深坑。
“加强警戒!我们必须和谢斓汇合!”
李虎表情逐渐扭曲:“老子就是拖,也要拖死他!”
时隔主卧几个弯廊的一处长廊内,谢君枫折扇拍打着掌心,慢悠悠的带着人走。
身后的苏卿见他悠然自在的模样,散漫抱臂跟着他,笑着调侃道:“七郎,急匆匆赶来,怎么不见你急匆匆办事?”
谢君枫噗嗤笑出声,他现在是听一次这鬼称呼就笑一次。
叫他七郎的苏卿真是又诡异又带着一丝微妙的可爱。
他边咳边笑:“……因为不着急,咳……棋子在这里放着又跑不了……”
苏卿瞥他一眼,拉了一把谢君枫,脸上也浮现笑意,说:“谢公子还是别笑了,越笑越咳,这声七郎以后留着逗乐叫。”
谢君枫勉强止住咳嗽,闻言摇头:“可别,少听一次惋惜一次,七郎不想留遗憾。”
这话像遗言,听着就晦气。
苏卿没接这茬话,反而话题一转问:“棋子在这里,算计的是谁?”
谢七郎笑道:“谢君枫失踪这件事,谁信就杀谁。”
“腹背受敌。”苏卿评价一声,不知是讽刺还是赞叹,“看来除了谢君枫自己,谁都是他的敌人。”
谢君枫佯装委屈:“他周边都是些豺狼虎豹,虎视眈眈盯着他想吃肉喝血。”
——“谢君枫可怜死了。”
保皇党派的武官、文官,背后的皇帝、太后,因为谢君枫惨遭战争的各国皇帝百姓,谢家分支,哪怕是谢家主家的长老们都不想让谢君枫活。
天下千万生灵,怨恨谢君枫的数不胜数。
大反派看起来是风光无限、熠熠生辉,走的路却看不到尽头。
苏卿哼笑一声:“可怜?”
那可真够可怜的。
以一己之力压制本该高高在上的少年帝王,打压逼迫尊贵无匹的皇太后,侮辱搞死上一任皇帝,弄死无数或清廉正直或贪污受贿的文官武官,然后发动战争侵占其他国家,挑起各国大乱。
好可怜的谢君枫!
好一个高危世界反派大boss!
谢君枫不用洗白,他是真的黑心狠辣,全然一个正经搞事业的高危反派。
“苏卿也可怜。”谢君枫忽然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寒门苦读十几载,一身才华却得不到重用,幸好遇见了七郎。现在的合作,分明是我们两个可怜人在拥抱取暖,回报世间。”
苏卿低笑出声,心想谢君枫脸皮还挺厚。
两个神经病的祸害搞事变可怜人抱团取暖,说出去天道之子得呸他们一脸唾沫,含恨而终死不阖眼。
苏卿和谢君枫慢悠悠的走在长廊上,一个动武就吐血的病秧子主家,一个动武就受伤的门下幕僚,走在敌人的地盘上一个比一个悠哉。
拐角处,粗嘎的男人声音突然传来,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
“大哥说了,让我们加强警戒,你们,你们,还有你做领头的,去那边守着!剩下的人跟我走!”
苏卿脚步骤然停顿,他神色微冷,从袖间抽出匕首俯身想偷袭,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摁住他的肩头,把他拉进最不起眼的死角旮旯里。
谢君枫在他耳旁低语:“现在不宜杀人,七郎自有安排,苏卿听我的。”
作为一个为主家做事的幕僚,很多安排他不用刨根问底,苏卿不一样,他想知道。
“谢家主隐瞒的是否太多?”苏卿偏头询问,“能告知吗?”
“叫七郎。”谢君枫纠正他的称呼,认真道,“之后再解释,这些人得活着。”
苏卿正想说什么,那边传来脚步踢踏的声音,这是有人来这里巡逻了。
那边粗哑的声音越来越近。
“去那里看看有没有情况。”
两人站在这里的面积还是太大,苏卿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谢君枫压在他的身上,这一退两人身形不稳,加上空间狭窄,苏卿被他压得跌落在地,四肢绞缠。
两人莫名其妙的肢体相贴,这是个亲密的姿势,说不出什么不对劲。
为了缓冲下压,谢君枫伸出手想要握住什么,结果好巧不巧的握住了苏卿的脖颈——成了带着掌控意味的掐脖。
而苏卿不爱和人贴这么近,他也下意识伸手,手掌握住了谢君枫的腰,两人的距离不远反近,因为他的掐腰谢君枫凑得更近,刹那间呼吸交缠,四目相对。
同样的控制欲,同样的强势。
一个掐住对方的脖子,一个掐住对方的腰肢。
很暧昧不明的距离,更别提二人呼吸都缠绵在一起,谢君枫身上是一股清新的梨香,身为掌权人,他却很爱这种不太稳重的清香。而苏卿身上是淡淡的薄荷味,沁人心脾,有种和他本质一样的冷清淡薄。
两个味道相互交织在一起,突破了最安全的距离。
因为没有心理准备就抱在一起,几乎是下一秒,两人脸上都浮现了厌恶,又很好的隐藏在心底深处。
曾经握个手都嫌弃的两个洁癖,居然这么紧靠在一起,真是要老命了。
谢七郎笑不出来了,潜意识的不舒服让他眼神微凉,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和他靠在一起的是苏卿,勉强缓和了脸色。
苏卿不愧是他称赞笑面虎的角色,这种时候还能笑的出来,如果不细看的话,看不出他笑得僵硬。
他温柔下声音,用亲和的态度对待明显不舒服的谢七郎——虽然他很想直接把身上这人丢出去,别坐他腿上。
“时机真不巧,需要委屈一下七郎了。”
谢七郎扯扯唇角:“哪里,分明也委屈了苏卿。”
都觉得对方心里在恶心,又因为时局不得不靠在一起。
不过大风大浪的见过不少,接受能力也都可以,在确定分不开之后,两人就着这个姿势噤声,也没开始那么抗拒拘谨。
“那里有什么动静?”
一个大汉手握长刀,用浑黄的狼眼注视着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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