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间,一群人坐在一起边吃边商议。账目虽然亏空严重,但是处理起来还不算太困难,就按照现有的银两重新登记做账,之前的数目显然是追不回来了,就当不存在吧。常镇业建议,第二天找熟悉伙食采办流程的老伙兵头,了解一下士兵用餐的消费,做个预算,然后再向冯锡范申请经费。大家都觉得也只有如此了。
至于学员,问题更为复杂。郑氏军中的北兵基本上都是永历十三年郑成功北伐南京时,从张煌言所部划拨到郑军的,当时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现在基本都是三十上下了。而且南京战役失败之后,北兵再无机会回到浙江,离开家乡已经十二年之久了。东宁地方狭小,人口不多,北兵们自然也无从娶妻成家。所以,这些学员作为哨长、什长,他们又要管理好这两千来个光棍,又要承受营总和兵部官员的压力,必定是有很大的苦处的,否则也不会出现俞齐时对郑聪动手这样的事件。
吃完饭,许纬辰等人趁着暮色回安平镇,军事组的成员则带着铺盖住在了屯所。按照项绍宽的想法,每天早餐早训,军事组的成员都要和士兵一样出席,作出官兵一致的表率,因此必须住在屯所。一开始大家担心屯所的环境比英国商馆更差,“空军马鹿”庄寒天会不愿意,不料庄寒天第一个附议项绍宽,并且要求坚决执行。大家不由得感慨这个纨绔子弟毕竟还是有革命军人的底子。
第二天清早,军事组的成员们准时出现在了粥棚,和学员一起领取早餐。虽然郑聪和冯锡范并没有明确说过军事组的成员们到底算是多大的官,但是既然负责整顿军务,那么在士兵们的眼里,这些人至少是营总以上的官员,现在居然和大家同时出现并且吃同样的食物,确实有些令人震惊。
早饭后的早训与前一天无异,学员们继续由军事组的授课。许纬辰从安平镇带了几个有空闲码农过来,统计士兵的姓名年龄籍贯,全部整理归档。相比古人,现代人的优点之一是擅长数字化管理,唐朝的“大案牍术”是虚构出来的,但穿越者们是真的会。
午饭之后,继续一对一谈心。许纬辰建议项绍宽仍然要从俞齐时身上找到切入点,于是两人把俞齐时叫到屯所的一间房间里,询问情况。
俞齐时已经见过两人了,所以也并不扭捏,问他什么就答什么。项绍宽和许纬辰很快就弄清楚了,俞齐时是家中长子,还有一个弟弟,家境本来比较富裕,读过两年书,认识几个字。永历十年清军南下,乡里惨遭涂炭,十六岁的俞齐时因此加入张煌言的军队。后来因为作战勇敢升为什长。南京之役,郑军先胜后败,损失惨重,俞齐时跟随败兵南逃到了厦门。后来郑成功大举攻台,俞齐时因为颇有战功,又升为哨长。不料,郑成功不久之后病死,郑经与郑成功的弟弟郑袭争夺王位大打出手,郑袭战败之后率众降清,导致郑军实力大损,很快在清军进攻下失去金厦二岛。俞齐时因此和所有的北兵一样,只能留在东宁,等待郑经西征故土的那一天,这一等就是十年。
“所以,北兵们都想早日回到家乡?”许纬辰问道。
俞齐时无奈地点了点头:“那是当然啊,弟兄们都离开家乡十多年了,有些都三十好几了,也没娶妻成家,也不知道家人生死如何……”
“那若是大军西征呢?你们愿意出力打仗吗?”项绍宽严肃地看着俞齐时问道。
“西征?!什么时候?!我们当然愿意啊!”俞齐时的眼里忽然闪现出了光芒。
“别急,按你们现在的样子,能打得过满清的绿营兵吗?要是对上八旗铁骑呢?”项绍宽依旧是面无表情地说道。
俞齐时听到项绍宽这么问,显得有些沮丧。从浙江到南京再到福建,俞齐时和清军交手过很多次,清军的战斗力还是非常可观的,郑军主要的优势还是在海面上,陆战则非常艰难。如果现在郑经出兵攻打福建沿海,可能一开始会取得一些胜利,但是清军主力来援之后,郑军几乎必败无疑。
看到俞齐时没有回答,项绍宽继续问道:“你既然读过书,认识字,读过兵书吗?”
“没有,我小时候跟着塾里的先生读书,只是认识些字,读了《三字经》、《百家姓》,又读了几页四书,后来就当兵了。”
“哦?既然是读书人家,为何当兵呢?”
“满人南下,强行推进薙发易服,不少百姓因此掉了脑袋,我一怒之下,就投了张煌言大帅的帐下。”
“呵呵,冲冠一怒为百姓,你倒也是条血性的汉子。”许纬辰笑呵呵地说道,“那你说说看,现如今北兵营有什么弊端急需改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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