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目的阳光下,方夜站在城头,看着天璇如修罗厉鬼般卷入城头的士兵,目光缓缓转到那首将身上,大声道:“你们的未来国主在我手上,若还不住手,我就扭断他的脖子。”

他将焽栎侯提了起来,一手扶起焽栎侯的脸,一手卡在焽栎侯的脖子上。

只要轻轻咔嚓一下,焽栎侯就会命丧当场。

他是如此的淡漠,语气那么笃定,绝不容任何人置疑。

首将怔住,挥了挥手。

这一刻,连厮杀的士兵也停下,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这一场战争的意义,是为了天璇复国,而复国,就需要一位名正言顺的王室继承人。

焽栎侯,是天璇活下来唯一一位王族,因为胆小怕事构不成威胁,才在天璇灭国时候侥幸躲过一劫。而正是这样的人,扶持上位才更容易被氏族控制,也正是氏族们最需要的傀儡王上。

没有人听从焽栎侯的命令,也没有人会在乎焽栎侯的死活,但是,大业未成之前这位傀儡还不能死。

可是,也不能让敌方看出一点端倪,首将嘴角露出一点笑意,他自觉自己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你不会,活着的侯爷对我们还有点束缚,死的了只会增长我天璇儿郎攻城的决心。所以,你不敢杀他的。”

方夜冷冷一笑,卡着焽栎侯的手突然用力,咔嚓一声焽栎侯嘴角吐出一大口鲜血,硬生生被痛醒。

方夜:“看看你的天璇子民,他们正要用万千箭矢往你身上扎窟窿呢。”

焽栎侯抬眼,映入眼帘的是黑压压的天璇士兵和尸横遍野满目疮痍,腿一软,又待晕过去。

这一次,无论他内心是如何惊恐,腿上是如何无力,都没办法摔倒。

因为,方夜已命人将他绑在了城头的木桩上。

焽栎侯只能大叫:“住手,通通住手,印信在本侯身上,你们都必须听本侯命令,通通住手。”

没有人听他的话,他只是个笑话。

方夜扫视一眼首将:“焽栎侯的命可是在你一念之间,你只是一把刀,焽栎侯是死是活也不是你能决定的,我劝你还是派个人去请示你的上头,我有时间陪你等下去。”

“若是焽栎侯无辜惨死,就算这场战争赢了,你也只会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首将双目骤然睁大,面目狰狞,良久,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他吩咐士兵快马加鞭将此消息送了出去,然后命人端来椅子,茶水,遮阳伞。

悠哉的靠在椅子上,乘凉,品茶。

这场战争划上一个短暂的休止符。

他一点都不担心,瑶光灭亡只是迟早的事,时间而已,他等得起。

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打仗。

……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首将的笑意越来越浓,拖延的这点时间,只会增加瑶光灭亡的速度。

瑶光大将军萧然的主力军,被天枢仲堃仪拖住,绝无可能从边境撤回,天权,毫无用处。

开阳,天枢,天璇同时发兵,瑶光,四面楚歌,已无兵可出。

至于焽栎侯,傀儡而已,没有人会在乎他是死是活。

前去报信的士兵越过黑压压的人群,冲到首将面前,喘着粗气连话都说不上来。

首将从椅子上腾的一下站起:“可得到命令,留还是杀?”

“没有……”士兵深吸一口气,终于缓了劲,支支吾吾道,“信没送到……没有得到命令,有军队杀过来了。”

首将脸色巨变,他应该想到,消息不可能这么快就送回,他提着士兵甲胄,厉声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哪里来的军队?”

“属下不知,他们见人就杀,天璇陵水已被攻占,大军正朝我方袭来。”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天璇士兵听到这个消息,惊疑未定,开始有些乱了。

一旦军心乱了,战争胜利的天平就开始倾斜,首将很清楚这点,所以他直接踩在椅子上,扬起高傲的脑袋,大声喝道:“都安静,现下情况未明,乱军心者,心志不坚者就地处决,说不定……”

一支羽箭如流星般划过,穿透了他的脑袋,打断了他没有说完的豪言壮阔。

他带着他封侯拜将的理想从椅子上重重摔下,箭羽没入三尺深,将他的尸体钉在地面。

恐惧蔓延到每个人的心头,四周陷入了短暂的死寂,然后化为无数的惨叫。

数万支羽箭,密密麻麻,闪耀着冷光,如乌云般将天幕的光芒遮住,每一支箭羽落下,都代表一个生命的陨落。

这是一场完美的杀戮。

连在城头上的瑶光禁军都未能幸免,方夜用剑挡开射来的无数箭羽,找了个墙跺蹲下,才避开这凌厉的射杀。

他在困惑,这支军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无论是天璇还是瑶光,都在它的射杀范围内,显然,并非友军。

此时此刻,若凭空多出这么一个强大的敌军,绝不是好的预兆。

绑焽栎侯至城头,是为了拖延时间,无论天璇的信使什么时候传到,都只有一个结果,撤军。

天璇的各氏族早已被控制住,前期的示弱败局,只是为了借刀杀人,这一场战,是败给仲堃仪看的。

大片的尸体倒下,没来得及躲避的禁军已死伤大半。

一波又一波,箭羽漫天。

方夜扫了一眼战场,城头散落满地箭支,连落脚之处都没有,焽栎侯还被绑在木桩上,全身插满箭羽,流出的鲜血倾刻间染红了木桩,到死,都没有留下一个王族的尊严。

方夜心底升起一阵悲凉,这支突如其来的队伍,对瑶光与天璇都毫不留情,下了死手。

而之前的各种情报,竟然都没有关于这支大军的任何消息,这突如其来的计划之外,他能守得住瑶光王城吗?

而在此时,箭羽之势渐渐弱了下去,城下,传来一阵杀伐之声。

尸体堆积如山,

局势一边倒,首将的惨死,羽箭的冲杀,天璇士兵已没了任何士气,面对对手强大的攻击,丢盔弃甲,四下逃散。

败局已定。

疯狂的杀戮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杀伐之声渐渐止息,这场战争,已接近尾声。

……

腥咸的暮色中,数万大军甲胄尽皆染血,一人列开层层战阵,踏着满地尸骸与热血,向瑶光王城走来。

方夜从墙跺中站了出来,看到来人,忍不住惊呼!

“毓骁国主。”

毓骁凝视着这座城,凝视着方夜,目光中满是愤怒。

他曾舍弃那么多,放弃了天下,撤出中垣,只为成全一个人。

但这座城里有人夺走了他的生命,夺走了他为他筑起的长河。若不是有人写信告知于他,他至今都被蒙在鼓里,不能为他辞世致哀,为他送最后一场诀别之礼。

他兴兵十万,千里奔袭,仅仅十日便兵临瑶光,为的只是再见他一眼,不惜血染江山,赤地千里,他要亲手手刃一剑洞穿他心脏的那人。

无论天涯海角,他都要追袭而至,让那人为其殉葬。

“方夜!”毓骁眼睛直直的盯着方夜,有轻蔑,嘲讽,“本王以为你对慕容国主的忠心日月可鉴,没想到阿离尸骨未寒,你却如此忠心侍奉新主,倒真是令本王刮目相看。”

方夜扫过毓骁背后的十万大军,心弦震动,这并不是现下的瑶光禁军所能抗衡的。

这个天下,任何人都想当天下共主。

遖宿大军此来的目的是什么,方夜不得知,若同为争夺天下,趁火打劫,瑶光必亡。

若只为王上血染江山,落地为画,那么此局可解。

他试探性问道:“不知毓骁国主此来为何?”

毓骁微微冷笑:“本王要亲手斩了执明,祭阿离的在天之灵。”

他一字字道。

“让执明出来,否则屠城。”

阿离不在了,其他所有人跟他又有何关系,让他们都化为劫灰也在所不惜。

这天下化为赤红才配得上阿离的那袭红衣之姿。

他举起手。

身后,十万大军宛如风云怒卷,沉闷的战鼓轰轰作响。

毓骁与执明关系从前便势同水火,如今又因慕容黎之事毓骁已对执明怀恨在心,侥幸此前送走了执明,否则,执明必会血祭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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