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方夜心中悲愤,久久不能平息:“他竟然那个时候就对王上起了杀心,若是臣知道……”

若是他知道那个时候执明就想杀了慕容黎,执明肯定不能活着走出瑶光王城。

慕容黎看了方夜一眼,继续道:“也是那个时候我才决定改变所有计划,寻一人替我去死,瞒了他。因为我隐约觉察到若是世事反向发展,执明就算不杀我,也定会将我牢牢困住,终其一生铁锁加身,而我这出假死之戏就会讽刺到不过是自寻死路。”

“若是假死最终还换得被禁锢的命运,那做此局有何意义?是以我便只能真正死在他面前,无论他对我仇恨也罢,厌恶也罢,我死了,终究能消除他的大部分怨恨,才不至于牵连到你们,往后再徐徐图之,未必不能祸水东引。如此,即便我不做瑶光国主,至少瑶光子民不会受战乱波及,至少可以将劣势降到最低。”

“而只有真正的尸体才能做到天衣无缝,才能消除他的疑虑。我从不信逆天改命,但是我的命运必须要掌握在我的手中。受困囚禁必须我自己愿意,是死是活也要我自己说了算。”

他微微冷笑:“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他是王者,无论以什么样的代价,为了瑶光万民,都必须活着。

慕容黎眼前蓦然闪过阿煦为他殉国那一幕,他站在满地尸体之中,感受到无尽荒凉。

何等寂寞,何等苍凉。

这世间,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为他殉国,所以,他只能拼尽全力护好自己,护好瑶光。

不能辜负阿煦替死的殉国之志,不能让曾经那一幕重演。

若是瑶光再一次灭亡,殉国的就是他自己。

涉及到权利之争,无论怎样的爱慕之情,都终将化为泡影。

解释又是如此苍白无力。

毕竟他们都是君王,君王是最薄情的。

“王上……若是所有事情都没有按照王上的推测发展,王上便真要隐去吗?”方夜看着慕容黎眸中深藏的痛,深到不可触摸,却又无可奈何。

“谁知道呢!”慕容黎怆然一笑,“好在,结局如我所愿,我终究扭转了败局。”

扭转了又能怎样,只是幸福吗?

他想要的,想要解开的疑惑,还在痛苦挣扎着。

又幸福吗?

只是不想再一次用鲜血淹没瑶光,否则何苦为难自己,直接开战不是更好!

方夜同样感受着痛苦,但除了庇护,他不能给予他什么,他的眼中充满了些许愤怒:“既然执明国主假戏真做想要王上的命,王上又为何还要去见他?若是真要对峙,我瑶光莫非还怕了天权不成。”

他终于明白慕容黎为何现在才对他讲明这些,因为如果一开始就说出,执明在瑶光王城的那些日子,他铁定第一个会要了执明的命。

而时间是抹平一切伤口的药剂,也能渐渐将仇恨化开,若是主子都不愿意伤的人,他自然不会让主子为难。

思绪仿佛打翻了的茶,有些凌乱,苦涩。

慕容黎制止自己再想下去,淡淡道:“或许只是不想天权遖宿在瑶光后方起火。”

执明若是不知道他活着,夺回了天权,便派兵出来与遖宿在瑶光地盘上打起来的话,无论是遖宿还是瑶光都必须派兵回援,如此一来,他在北境围剿仲堃仪的计策岂不是受阻。

至少知道他活着,执明暂时不会坏事。

可当真只是这样吗?

当真没有想见他一面的冲动?

无论信或是不信,他从未怨过他。

……

“阿离……阿离……”毓骁人未到,声音便远远的传了进来。

慕容黎微微苦笑,巽泽一定是觉得他的麻烦不够多,才会将他回来的消息散播到该知道的人的耳中。

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吩咐方夜:“方夜,你即刻回王城继续监管朝中局势,断不能让王城生出内乱,必要的时候使用一些雷霆手段解决。我与毓骁国主对付仲堃仪,还有一些事要谈。”

“王上,可是……”方夜担忧的看着慕容黎,他担忧他的安危,没有他在身边保护如何能行。

慕容黎微笑:“放心,本王身边有玉衡郡主,没人能伤得了我。”

“属下领命。”与进来的毓骁打个照面,方夜躬身退下。

毓骁一进殿便上前拉近了与慕容黎的距离,看着慕容黎,眼底有淡淡的涟漪:“阿离,你没事吧?”

慕容黎皱了皱眉:“我能有什么事?”

毓骁眸中,泛起温柔:“本王听说你去天权见了执明,我怕他又一次伤了你。”

慕容黎略微沉吟,巽泽真会给他找事,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示意毓骁坐下,自己也坐下,斟茶,推到毓骁面前,缓缓道:“王上对执明国主下的天下追杀令并未撤回?”

毓骁并未接茶,道:“他伤了你,但看在你的面上,本王并没有亲自擒他,只是吓唬吓唬而已,追杀令只是给旁人看的,本王未派人执行这个命令。”

这道命令只是发出去迷惑仲堃仪的,他两都心知肚明。

“我知道。”慕容黎淡淡道,“但是执明不知道,若是他突然发兵攻打王上可就大大不妙。”

“他敢。”毓骁猛地站起来,有些愤怒,执明伤了他的心尖人的账还没算,若是敢增兵数万对他动武,他可真会要执明血债血偿。

慕容黎侧身斜靠,悠然坐在椅子上:“所以我才去见了他,让他知道我两其实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不分你我,都有共同的敌人,也是他的敌人。”

这话让毓骁心下顿宽,至少,是因为他,他才去见的执明,而不是他想去见执明。

他走到慕容黎跟前,握着慕容黎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无论如何,阿离以后不可单独去见执明,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起疯来又伤了你。”

他顿了顿,笃定道:“若是再有一次,本王不能保证不对他做点什么,论打战,本王何曾怕过。”

种种前尘往事在慕容黎眼前如浮光幻影,一掠而过。他与毓骁相知,共饮,试剑,决裂,都在眼前。

与执明又何曾不是一样。

他与他们,究竟算什么,挚友?至亲?

除了怀着一份愧疚对他做出弥补,有几分真心?

他幽幽道:“不会再有这种事情,瑶光的地盘上,不容许再次发生战争。”

毓骁看着慕容黎:“本王知道阿离不想让子民受苦,本王也定不会叫阿离为难。”

他绝不会在瑶光地盘上开战,这是对慕容黎的承诺,一诺重于山。

慕容黎也望着毓骁,每次心情都极为复杂。

……

数个时辰后,慕容黎与毓骁同乘一车离开了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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