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疾驰,一路向东南行去。

慕容黎倒地,气息断绝,毒血攻心之时,庚辰幡然醒悟,他不能再由着他家主子性子行事,否则多半是半日都熬不过,定会气绝身亡。

这世间若是还有人能救回慕容黎的命,必定是那位玉衡郡主,虽然庚辰素日看不惯巽泽厚颜无耻粘着慕容黎的行事作风,可他不得不承认,巽泽虽一派纵酒长歌,潇洒不羁,不染尘世姿态,但偏生慕容黎是他唯一的执念,他的仙侠风骨已非天外,因慕容黎有了一缕人间之气,他绝对会想尽办法救治慕容黎。

五日时间太长,慕容黎生死边缘哪还能等,庚辰交待萧然一些事,当机立断跃上一辆马车就往玉衡方向狂奔,风驰电掣。

这一路急赶,从正午,到黄昏,到夜幕,又到清晨,庚辰马不停蹄,只在中途驿站换过四次马匹,未曾歇下片刻。

而慕容黎,再也没有醒来,若不是心口还有一丝微弱,当真与死人无异。

转过山间,忽然路边显出小小的一个茶寮,茶饼香气扑鼻而来,庚辰才意识到他一天一夜未曾进食,腹中空空饥饿难当,便停息下车喝了些茶水,让茶老板打包些香饼。

庚辰拿着香饼还未上车,一骑飞驰而过,溅起满空尘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手中将香饼夺过就消失在视线之内。

这!

庚辰身手也是一流,能在他手中走过三招之人已是极少,能毫无声息瞬间夺走他手中之物的人更是罕见,庚辰脑中灵光一闪,朝那人消失的方向大喊一声:“南风。”

马蹄声回撤,南风坐骑瞬间就到了庚辰面前,他口中还咬着从庚辰手中抢来的香饼,吃得正香,然而他的风尘仆仆比庚辰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不约而同同时发问。

“玉衡郡主呢?”

“王上在这里?”

庚辰点头。南风顷刻从马背上跃下,感动得热泪直流,那神情,只差没有抱住庚辰大腿,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激动道:“谢天谢地,我终于完成了任务,小哥哥,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郡主命令我天黑之前赶到南陵,若是完不成任务,就要把我做成毒人扔到熔炉烤了我,我这一路上连口水都没喝,足足累坏了四匹马,你看,我连温饱都只能夺别人手中之食马背上解决,幸好在这里遇上你遇上王上,我终于可以歇息了。”他扯着香饼,一口一口吞咽,仿佛饿死鬼投胎,这狼狈姿态着实让人莫名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

庚辰环视周围,面色凝重:“王上……不行了,郡主没来吗?”

慕容黎曾说,巽泽没有解药,也不会去南陵,此刻乍见南风,但玉衡郡主无踪无影,庚辰刚浮起的心情一落千丈。

南风见庚辰如此沮丧,料想他为慕容黎之事忧心,伸手入怀掏出瓷瓶放到他手中:“郡主说要去办一件大事,你不用担心,我就是为送药而来,还好遇上你,我完成了任务王上也有救了。”

“多谢。”庚辰接过药,立刻钻进车里扶起慕容黎打开瓷瓶将两粒药丸倒出,正准备给慕容黎服下,南风的头出现在车窗上,叮嘱着:“这是续命丹,只能吃一粒。”

“没有解药吗?”庚辰放回一粒,喂一粒给慕容黎,眉目皱起。

慕容黎虽是无生无息,然这丹药却宛若有生命般,入口就随着颈间自个滚落腹中,庚辰竟不觉得难喂。

“这毒不是我们中垣之物,郡主说毒引未曾见过,也研究不出来解药,郡主日夜不息回玉衡只是为了炼制续命丹,所以只能先用续命丹保命。”南风瞧着慕容黎面色灰白,气息断绝之态,也是一阵心悸,“王上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不是有五日时间吗?我看你也奔波了日夜,这是三日终结呀,若是你不来,或者我两就此错过,王上岂非……我真会被郡主熔了,岂不是死翘翘。”

庚辰心思只注目在慕容黎身上,慕容黎服下丹药,却一点好转迹象都没有,他面色更加凝重了,哪还有心思搭理南风。

上天眷顾,使命达成,南风绷紧的心终于放松下来,话也比较多,他把头搭拉在车窗上:“王上毒素提前发作,是不是被天权那位气的?王上上次差点死于他利剑之下,这次又被气到毒血攻心,你说他是不是绝命孤星专门来克王上的?”

庚辰扶着慕容黎,皱着眉头。总感觉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

南风:“小哥哥,我看不如这样,咱们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你带王上随我回玉衡云蔚泽,一来等着我家郡主,二来让王上好好休息,若是天权那位找来,我自有办法让他见不着王上死了那条心。”

庚辰点头,问道:“续命丹能让公子维持多久?公子什么时候能醒?”

“郡主一般情况只负责炼药,不负责药效,大概副作用也是有的,郡主也不知道时日,所以我也不知道,现在只求上天保佑自求多福吧。”南风感到庚辰冷冽的目光扫来,头一缩转身就吩咐茶老板,“老板,把你这里能吃的好吃的都给我上一份。任务完成,咱们吃饱喝足慢慢赶路吧。”

他南风这次差点累死,是应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了。

茶老板应承着就开始忙碌,须臾,庚辰从车上下来,微风轻拂,额间那缕秀发撩起,那秀眉星目南风竟看得有些呆了。

果然,有好看的主子必然就有好看的属下,比如自己。

……

痛苦,一如凝固的血,在执明脑中牵扯幻化搅碎,终不能融化,撕裂般寸寸生疼。

他走在铺满青砖的宫殿,轻轻抬头,月下风声呜咽,似乎带起一串凄凉的天音。

——那么像慕容黎抬起竹箫,吹出的怅惘。

他仿佛看到,窗棂下,慕容黎回过头,对他淡淡微笑。

月光洒满向煦台,那一刻,他脸上忧郁的愁绪和拒人千里的清冷都消失无踪,仿佛回到年少阳光初见,月白华裳似谪仙,玲珑剔透,片尘不染,在月下展颜微笑。

只对他,淡淡微笑。

只是,这一切,仿佛一场清雨后的梦,箫声在不可知处淡淡回响,越来越远,越来越听得不真切。

执明的手刚刚抬起,猝然凝滞在半空中。

慕容黎的笑容渐渐定格,月空中疾旋四道光芒,轰然暴落,扎进慕容黎胸膛,一阵激烈纠结后,慕容黎整个心脏砰然粉碎,连同微笑毁灭崩坏,暴成大团迷离的红雾。

“阿离……闪开……不要……”

执明撕裂般的剧痛,声音仿佛被扼杀在喉头,声嘶力竭也发不出半点声音,他甚至无法呼吸,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他想爬起来,却感觉身子上压了千斤坠,挣扎只是徒劳,无能为力。

劫灰满空,痛彻神髓。

……

“王上,王上……”莫澜尖声细语的呼喊在耳畔响起,执明骤然一惊,猛然坐起,汗流浃背,湿了全身,又是噩梦一场。

王上这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呸,瞧自己这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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