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崔小翠呢?她已经包袱款款回娘家了。

出发前夜,王展年和崔小翠商量着回娘家后该怎么行事。

崔小翠前两天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若是就这么杀过去要赔偿款,别说她大哥,她娘和大嫂都不可能站在她这边。所以,她必定做出一个姿态,就是因为大侄女被卖身之事,王家人忍无可忍,将自己赶回了娘家,打算将她休了。

这样一来,她们肯定不愿接受自己这个归宗女,毕竟她回去就是一张吃饭的嘴还啥事不干,把她留在王家就不同啦,时不时给娘家整点东西。这笔账,谁都会算。

于是乎,她向王展年说了“假装她即将被王家休弃”的计划。

王展年听了连连点头,说她这次想了个极好的主意,把她给整乐呵的。

隔天,天没亮,崔小翠便摸黑拎着一个简单的包袱往娘家赶了。

王展年本想拉着雪橇将她送到甜水村的村口,却被崔小翠拒绝了。她要以一副凄惨的面貌出现在娘家人面前,要让娘家人以为她被夫家厌弃了,若是被人瞧见自己是被王展年好好送过去的,那她的装惨大计就不真实了。

于是,崔小翠就这么腿着走了二十几公里山路,期间摔了好几回,在吃晚食的时间,才堪堪走到了甜水村村口。

残阳如血,各家各户的雪白屋顶染上了一层金光,,袅袅的炊烟以及空气中隐隐传来的饭食香气,可以瞬间抚慰旅人的疲惫。

崔小翠今早梳的发髻已经散落脸颊两旁,干净的衣裳左一块雪水痕迹,右一块黄泥污渍,皮靴子也进了水,冻得她双脚发麻。望着近在咫尺的娘家大门,几乎不用酝酿情绪,她“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

原本准备吃饭的崔家人,听见门口的动静,好奇出来一瞧,见有人正坐在地上哭,脸上身上造得埋里吧汰的,差点没认出来那是崔小翠。

“哎呀,老天爷呀,我大哥要逼死我这个妹子了,我不活了……”

其余村民听见声响,也陆续搁下碗筷,出了自家房门。

看热闹的人,听崔小翠来来回回只哭诉着她大哥害她没活路,具体因为啥事却一点没说,急得抓耳挠腮,纷纷向旁人打听出了什么事。谁知道,却没有人能说清楚是啥事。

“我猜着,应该是崔大又赌输了银钱,然后往王家要钱了吧。”

“崔大媳妇这么死盯着,他还能找机会耍钱,真是没救了。”同样有此猜想的人立刻答道。

“十赌九输,但凡沾上赌的,哪一个不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这崔大真是造孽,连嫁出去的妹子都害成这样,瞧她那埋汰样子,怕是天不亮就被王家赶出来,腿着走回娘家吧。”

“王家也是心狠呀,这么大冷的天……”

“要你摊上这么一个不省事的,瞧你心狠不狠。”

大家议论纷纷,指着地上赖着的崔小翠和其他崔家人指指点点。

崔家人名声再怎么差,也是要点脸的,崔大和崔大媳妇一拉一拽得把崔小翠往家里带,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隔绝了旁人窥探的目光。

“好了,小姑,我的好小姑,你可别哭了。有啥话,咱好好说。你这一来就哭上,话也不说明白,咱们要怎么帮你嘞?”崔志刚媳妇张氏开口道。

崔小翠止住了哭声,猛不丁起身站到她大哥跟前,紧盯他的双眼,“大哥,你把我大侄女卖了!卖了二十两银子!”

“你说的什么混话?你王家的侄女,我卖个啥?要卖也是卖我崔家的……”崔志刚脸上的惊愕一扫而过后,紧接着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小妹的双眼,有些心虚得说道。

“什么?”张氏和崔志刚的大闺女崔欣欣异口同声喝道。

“你敢卖我闺女?”张氏大声喝道。

“爹,你要卖我?”崔欣欣一脸惊恐地质问。

一直没说话的崔母听不下去,起身喝道:“行了行了,你俩裹啥乱。坐下来好好听小翠说事。”

“大哥,你为了还赌债,骗我说给我大侄女介绍到镇上打短工,实际上是把她偷偷卖了对吧。你别急着反驳,那张卖身契是你的签的字,你的笔迹一对,白纸黑字你抵赖不了。王家发现后,说要告官。我给死死拦住了,为这个,旧账新账一起算,王家说我一心向着娘家,把我赶出来了,说要把我休了。”

崔小翠言简意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了一遍。说完,又哭上了,“我怎么那么命苦呀,嫁过去王家,没享几天福,王家就糟了难。这就算了,哥哥三天两头朝外嫁的妹子伸手要钱,惹得夫家厌弃我,最后还背着我卖夫家侄女,满天下打听,谁能遇上这种事?哎哟,我要被休了,我没活路啦,爹爹呀,你在天上,看看你大儿子做的都是什么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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