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这边,佳肴上桌,言笑间,盘清碗空。朱家这边,更是珍馐美味,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酸爽开胃的酸笋鸡皮汤、咸香青田的茄鲞、黏而不腻的火腿炖肘子、闻之欲醉的酒酿蒸鸭子……一共十道菜,把餐桌挤得满满登登,其中随便哪道,往普通人家饭桌一搁,都毫不例外得,会换来家中小儿一句欢呼“过年了!”
而用餐的两个人,却仿佛没什么胃口。男主人朱福禄待在妾室房里,不知日夜,已经许久没上正院来了。少主人朱凌云倒是经常过来陪母亲和妹妹用饭,只是今日有约,所以不能作陪。
朱凌涵随便吃了一碗酸汤,便撂下筷子,示意已经饱了。
李氏见状,也觉着自己吃够了,便挥手让人撤下饭菜。
“怎么就吃了这么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唤大夫瞧瞧?”
朱凌涵摆摆手,将漱口的茶水吐出后,用丝帕擦擦嘴,才不慌不忙答道:“娘,一到冬日,每次不是鸡鸭鱼肉,就是这些干货,连一片新鲜菜叶子都没有,哪里吃得下嘛。”
李氏想起昨天上的那道蒜酱生菜,别说女儿了,自己当时也吃了许多,还特意吩咐了下回上多些,怎么今日却没了,不由得生起气来,对着身边人说道,“张妈妈,去把厨子叫来。我要问问,这单独添的冬日买菜钱,是花去了哪里。”
过了一会儿,朱家厨子被带到了李氏和朱凌涵跟前。
朱凌涵只是旁观者,半倚在软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得喝着茶,连抬眼瞧那厨子一眼都没有。
李氏却不同,端坐如松,眼神凌厉,直接让稍与她对视的朱家厨子“嘭”得一声跪下了。
“夫人唤小的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夫人向来只会派人直接传令给厨房,很少唤他到跟前,加上今天在侧门生了一点事,他心里头正虚着。来路上朝张妈妈打听,一个字都没能从她嘴里抠出来,连向来能使鬼推磨的银钱大法都没用,让他更加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因此,他全身抖得如同筛糠,说话也哆哆嗦嗦的,
令人觉着好笑,更觉得可疑了。
李氏原本没多想,被他这样一表现,心底也禁不住有些狐疑了,用极具压迫感的语气问道:“说吧,府里一到冬日,就会单独拨一笔蔬菜银子,为的就是每日都有青菜上桌,今日怎么就没了?就只拿些笋呀菇的干货来搪塞?”
朱家厨子一听为着这个,一下子冷静了下来,身子不抖了,话也说得利索了,如竹筒倒豆子般,将今日蔬菜被转卖的事情倒了个干净。当然,在他的讲述中,导致和王丽容发生冲突的根本原因,不是他意图收回扣,而是他忠于职守,为了最大程度把控蔬菜质量。
“那卖菜的,又不是头一回上门送菜,从前没有差错,咋就这次出了问题?要是那菜有问题,对门厨子哪里会要,你在说谎!”李氏肯定道,给了张妈妈一个眼神,让她出去打听情况。
朱家厨子见张妈妈出去了,心道,完了,连忙找补,“夫人夫人,小的是说谎了,原只是想拿捏下那卖菜的,要点茶水钱,谁知道,那人不开面儿,当场就嚷嚷闹起来了,那对面厨子和我有些龃龉,为了看我笑话,才买下那些菜的。”
一旁一直没有发话的朱凌涵听到这里,忍不住嗤笑一声,“真是笑死个人了,你在朱家大厨房当厨师,多体面的差事,多高的月例银子呀,还抠搜人家个卖菜的几文钱,还怪不得人家不干了,真是丢我朱家的脸!”
说完,她又对着李氏说道:“娘,你该好好查查这厨子了,连卖菜农户的钱都贪,以小见大,私底下不知道收了多少回扣呢。”
朱家厨子瞬间慌了,他干的那些事,可经不起细查,连忙磕头道:“夫人治家严谨,小姐聪敏异常,小的哪里敢贪府中银钱,不过就是看那卖菜的赚得多,眼红讨些茶水钱罢了。”
朱凌涵瞄了一眼厨子后迅速挪开,光是看他那肥粗老胖的样就倒胃,让她联系起自己的未婚夫婿。过来定亲时,她曾远远瞧过一眼,胖得不像人,倒像极了一个高高的滚圆大缸上再扣着一个迷你小缸。回去后,她狠狠地吐了一回。不过,见着她娘亲兴奋异常的脸,她最终没有开口说什么。毕竟她说什么,也没什么用。
李氏觉得女儿的话有理,她治家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这厨子分明就是有事。
“来人,将这人请到柴房等着,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放人,也不准放人进去见他。”
“是。”进来两个小厮,动作利落得架起他,不过由于厨子肥胖的体型,又不太配合,所以抬人抬得有些吃力,三个人脸色很快就涨红了。
“夫人,我是平民良民,可不是那些贱籍的奴才,你不能这样对我。”朱家厨子一边挣扎一边气急败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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