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不是想去网吧。”
像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一般,江遇燃神色如常。
但任安夏能感受到他心底的低落和隐忍。
是和她上一世一样,身前是生活的压力,身后是现实的无力。
原本有些不想承认自己偷听,但咬了咬牙,没忍住视线朝他投过去,“两千块你都愿意租,你到底怎么想的?”
这样的房子,八百块都是天价了!
她不认为江遇燃这么傻,不知道现在租房价格。
江遇燃听到她的问话,心里有些诧异,大小姐竟然还能知道这些?
见他不说话,任安夏继续道:“你想买房子的话…其实20万首付可以去找一套更好一些的。”
看着眼神认真,想要极力劝说自己,又不想太唐突装作不经意提意见的大小姐,江遇燃压在心底那久久不能散去的酸涩感,瞬间散了一大半。
他见任安夏一脸“你不说我就不走了”的模样,伸腿把椅子勾到了自己身后,坐下,抬头示意让她坐在沙发上。
“不一样的。”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这是,爷爷留给他,在世间里唯一的,最后仅剩的关心和爱了。
“江遇燃,你不是因为房子,而是舍不下对这间房子里的感情对吗?”
任安夏想到他当初说的,18岁前和爷爷在一起。
“以前…”她抿了抿唇,不知道就这样提出来会不会让他想到不开心的事情。
江遇燃看着那张小心翼翼又踌躇不语的纠结模样,小脸皱巴巴的,这也算是对自己的关心吧?
是吧?
他想到这个可能,心里平静的湖面没由得激起了一层涟漪。
虽然他知道不应该。
“嗯,以前……”
江遇燃说起了他小时候的事情。
从小无父无母,婴儿时被丢到垃圾堆旁,被原本自己都活得艰难的爷爷,捡回去养了起来。
尽管生活很艰辛,爷爷也是没日没夜靠着拾荒将他养大,他心里很感恩。
也是因为生活艰难,所以在他十三岁以前,爷孙两人经常搬家,哪里便宜,就在哪里安“家”。
雨天住过雨棚,夏天睡过草地,冬天挤过瓦屋。
那时候的南市,还没有现在这样繁华,也没有不收童工的硬性规定。
他从小就在没日没夜地工作,爷爷知道后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每天晚上收工时间却变得越来越晚了。
江遇燃7岁的时候,爷爷想把他送去学校。
他不想上学浪费时间,更浪费原本就不多的存钱,爷爷却怎么也不听,说什么也要把那一叠叠皱巴巴的细散零钱交给他去念书。
还好九年义务教育花钱的地方不多,别人花钱补课,他为了不辜负爷爷花的钱,每每都比那些花钱补课的人考得好,这个第一名他从来都没有落下。
放了学,他就去帮爷爷拾荒,或者帮那些小馆子洗碗扫地做一些简单的零工。
有时候某个老板会看他不容易,给出一点可怜他的钱,有时候还会顺便管一顿饱饭。
终于,在他十五岁那年,他们爷孙两人通过自己的双手,租上了一个可以稳定居住的房子,也就是现在这个将近70平米的居民房。
一切都好像在往好方向发展,但爷爷的身体却越发地不好。
江遇燃只有多找几份工作,让自己多赚一些,才能攒够钱给爷爷买药。
直到18岁他过生日那天,江遇燃一如往年一样,放学后就快步奔回了家。
他知道爷爷一定买好了蛋糕,等着自己回去祝他生日快乐。
那天,他记得很清楚,常年不下雪的南市,忽然飘起了细白的小雪花。
他怕爷爷寒腿发作,比任何时候都跑得快。
到家后,他确实看到了矮脚桌上,那个白色奶油上,简单围了一圈水果的蛋糕。
是每年同一样的款式。
但爷爷,也坐在了那张老人椅上,安详去世了。
那个蛋糕,是爷爷最后对自己的成年祝愿。
蛋糕不大,上面却不同往年地多了四个歪歪扭扭的字样:
———【平安顺遂】。
爷爷走后,南市发展快速,物价逐渐上涨,租金也随之上涨。
江遇燃舍不得与爷爷无尽回忆的小屋,则依旧是靠自己双手过活,哪怕租金上涨也不甚在意。
……
“没有爷爷,我或许早已不在这个世间。这里,是我和爷爷最后能保留的回忆。”
任安夏听完,眼泪像是不要钱的在流,江遇燃一个劲地给她递着抽纸:“我都没哭,你哭个什么劲儿?”
他有些无奈,牙齿轻咬舌尖,最后玩笑般开口:“就这么可怜我?”
任安夏将眼泪鼻涕全部收拾干净,才抽抽噎噎地缓过劲儿来。
心里冒出了许多个同病相怜的感受。
但她至少前18年,是个有家有爱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她的所有不幸,都是成年之后才发生的。
可江遇燃呢,从小就这么苦了吗……
从小被丢弃,一路走来又遭受了太多不公的待遇,怪不得直到他成为行业大佬后,就变成了人人都惧怕的毒蛇,稍有不慎,就会被掠杀。
总的就是贯穿了一个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想要把所有人的伞都撕烂的心理。
“江遇燃,这不是可怜你,这叫共情,共情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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