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娅琴怀着忐忑之心再去徐家看望时,怎么也料想不到徐彩芹在她面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表现的不是很好嘛,听说他还经常扛起大扫帚帮着清洁工一起清扫大院哪。”

娅琴当时就按按耐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狂喜,久违的笑面迎着她就说:“丫头,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或是孙女,就是在梦里我也会笑醒的。”小芹大大方方的给出了含蓄纠正:“我一直都喜欢见到您的笑容,因为你的笑容太真诚,所以…,所以我永远也做不了您的女儿或孙女。”娅琴悟到了:“你不后悔?”

徐彩芹摇了摇头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这一信条早已深深嵌入到了她的骨髓里,谁让自己没能管住一时的冲动而越过了红线呢?“不会,永远都不会。”

静止的无声、远远胜过了有声,隔代的喜泣相拥一扫人间无数道过不去的坎。

精神没有以前那么气爽抖擞的老徐也依着娅琴的建议,把婚房改在了位于四湾的市政府宿舍,并且搪塞道:“就依着那个日子,这回写好的请帖是不用再改了。”

娅琴正不明白‘那个日子’指的是什么日子时,小芹倒是撒娇的推了父亲一把说:“上回我是听他的,这回不是…”她把脸扭向了一边,依着海波的叫法说:“不是您说要依着奶奶的嘛。”

彩芹的话虽然解了娅琴的一时愚钝,真正的豁然开朗还是在之后的分工安排时,她才明白过来老徐一直是把八月十九日这天是以阴历而守候至今的。‘阿弥陀佛!上帝保佑!’这无形中既补足了难堪的超时,还多出了十七天的宽限,她心中窃喜。

到了晚上,在松弛了心结、汇总白日里的万事大吉时的无意间她才彻然大悟出那天随口拈来的日期正是她与谢尔盖-亚力托夫的大喜之日。

‘孝子’饭庄里坐满了宾客,没有领导出席的婚礼,场中的气氛自然也就随意的多;人们尊享着端庄美丽的新娘斟上的每一杯上好的‘洋河曲酒’,还不断提出各种苛刻的要求,大方的徐彩芹领着丈夫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博得起哄的“再来一个”掌声,相比客气过头的新郎,那些善良的内心里难免就会发生些许扭曲,说什么‘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啦,或是‘那个傻子真有福气’这样的窃窃私语出现在酒桌上也不在少数,同时,他(她)们也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确实很帅’。

然而能令二位老人重显精气爽朗也发生在孩子们的大婚过后,不知出于何故,疏远他(她)俩的旧故又日渐增多成了家中常客。

喜归喜,忧终究还是忧;晃过了一年,又迎来了新年,看不见动静的两位老人也都坐不住了,憋不住话的老徐摸着花白的胡茬埋怨起了娅琴:“这么久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这个做太婆的也该过问过问才是,这样的事总不能让爷们开口去问吧?”

娅琴见他上门就这般心急火燎的,便说:“你咋就知道我没过问呀,我隔三差五的往那里跑能不知道嘛。”“快说快说,他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哎呀,大兄弟,我比你还急呐”两人依旧遵循着各亲各叫的称呼。

老徐皱起的眉头还没有抚平,他在等待。她终于又开了口:“这样的事告诉你也没用,除了让你替她担心之外什么作用也起不到。”“这么说,她俩一直在闹别扭?我怎没发现?”“别再瞎扯了,你去那里闻到味道就知道啦。”他挠挠头后就说:“小芹常回去,所以我也没去她那里。哎,你倒是说出来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呀!”

看他急成那样,娅琴也是无计可施地如实相告了:“她有过两次,可惜都掉了,我正找大夫给她瞧着呢。”

求子心切地老徐那张脸立刻就不好形容了。

现在每逢小芹休息,做奶奶的都会赶早去菜市场转上一圈,买点好吃的给她们捎过去,这个礼拜天娅琴也不例外。

到了之后没见到孙儿便问道:“海波哪去了?”“我让他拎两瓶麻油去爸爸那里了。”“哦,我说咋没见着他昵。”从表面上看,小芹和平时没有二样,但在几句话之后,她还是毫不隐晦地对婆婆说:“知道您今天要来,是我特意把他支走的。”“这……?”

久憋在心里的疙瘩终于在婆婆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不忍于心地道出了尘封私密:“妈妈!”她一下子扑在了娅琴的怀里极为难过的说:“以后您别再买药了,我真的不想再喝了。”娅琴哪里见过她还有这样懦弱的一面?拍着她的后背就说:“你咋这样说话昵?我和你爸在想些什么你还能不知道?”“知道,我什么都知道,要怪就怪我那年,”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娅琴顿时就被她这突如其来、且有头无尾地惊吒弄的异常紧张,她一下子抓住了小芹的双肩就将她推离开来急切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你这般难过?快快告诉我!”

小芹的整个面庞抽搐的似是走了形,哭肿的眼泡只留下一条线注视着奶奶,这个样子完完全全像个犯事的小孩在求得大人的原谅:“奶奶,这也不是我的错…,”她重一开口又哭的欲罢不能,娅琴不再说话,只能一个劲的哄着她、安慰她。

小芹难过了好有一会才从奶奶的怀里抬起头来一五一十的讲述了她自作主张去药铺买药打胎的经过。

“你怎么能这么做啊”这样的责备只能是每一位在找不到正确语言时的替代。以往见不到的泪珠还在无休止地滴落,她呕心抽肠地打着哽咽:“那时我非常无助,也很害怕,我只能躲在黑暗中偷着哭泣,这样的事我还能和谁去说。”

听到这又一与己命运相同的娅琴一把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口语不清的说:“不说了,可怜的没妈孩子。”纷繁地信赖和怜惜将这一老一少相拥在一起久久没有松开。

这一年,北方唐山城的大地震几乎将那座城市夷为平地,整个华北地区都能感受到强烈的抖动、共和国的三位开国元勋也在这一年相继过世;国家政坛大范围更替;掌握政权的得意者们继续玩着得意的游戏;夺命的政令加大了尚未偃旗息鼓的反击右倾翻案风的超强力度……读不懂的法侓条文在继续推行,三餐难维的无知人们仍然高声呼喊着:“紧紧团结在某某周围”的口号

无休无止的变相斗争致使这位普通老人的最后希望也随之沉入到了谷底,留给她的仅剩下自责,因而,她的晚年生活也悄无声息的发生了根本变化,她开启了惩罚自己的大门:继续为孙媳妇在民间寻医问药,照顾经受不住打击而一病不起的亲家,逢到礼拜天还会抽空伴着孙儿去到河边、公园,到了晚间若有得闲仍然会戴上老花镜坚持学习一会儿,给自己留下的休息时间决不允许超过五小时!这个时候的她已经迈入了古稀之年。

这样的坚持也让她巩固了尚未退化的耐受与无惧煎熬的个性,无心地时光消磨被她翻阅过的那些捡来的书籍也是越来越多。

偶然的一天,从空气中飘来了被视为‘靡靡之音’的久违魔性,她静止良久、还是捕捉到了那飘然即的稀有声音,“怎么又没了呢?”兴许是自己的耳朵不好使,或是人到了一定年龄神经上就会产生一定的错觉”她无可奈何的推翻了刚才既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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