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买便宜东西的人在街头到处转来转去,来回搜寻着满地上摆放的五花八门,有日用品、鲜花、女人的饰品、男人的烟斗、小孩子的玩具,在这些玩具当中价格最为惊人的就是来自美国的枪、炮、舰船和漂亮的布娃娃。
当地的雅库特人、犹太人以及布里亚特人,不分男女都穿上了五颜六色的短装,束着紧身灰土色军装的士兵们在行人中列队穿行,他们相互混杂在一起,各有各的目的在这一小片区域里来回游动,每年初夏快要到来之前这里的傍晚都会是如此热闹。
依照康斯坦丁-瓦里奇的话说,就是:‘现在有一部分中产阶级受到了普希金的偏激思想和托尔斯泰的消极主义两种情绪的影响,站在了违背道义的另一边,做出了出格的行为,它如今已经在社会中蔓延开来’。
这样的话张强虽然听不出其中的含义,但是他确实发现人们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整日里处在有条不紊的忙碌之中了,而是在期盼着什么,或是在等待着什么,眼睛里所渗透出来的智慧像是变成了一种猜忌,没了以往常见的天成善意;偷盗、抢夺和其它犯罪频频发生,人民却对眼下的时局变化一无所知、一筹莫展。
张强从警察局出来的路上就这么想着,就像他现在只能在警局里见到尹弗斯基一样,所有的情况都在发生着微妙的改变。
“他们要对我们下手了,”一位身穿黑色礼服,头戴平布鸭舌帽的高个子男人手里攥着一张报纸,目露凶光的对另一位稍胖一点的男人恶狠狠地说。
胖一点的男人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着,小声说:“我们为什么不先动手。”高个子的身影投在方块石铺就的路面上显得格外的细长,只见他咬着牙慢慢的把话吐出来:“我想…应该说是快了吧,但还是…还是慢了点。”
稍胖一点的便紧抿着嘴,歪着脑袋用一脸严肃样子望着他,显然,他不是很有主意。
高个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对继续说:“这里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太正常,”见胖子没有答话,他直接向他问道:“乡里的情况有什么变化吗?”胖子回想一下说:“好像那帮人的说话比原来生硬了许多。”“好像?不能好像!”胖子心里想;你刚才不是也说‘好像’了嘛,但是他只敢说:“说话就是硬了点。”
这时有几个路人朝这里走来,大个子对他一歪脑袋,俩人便离开了路灯杆向马路对面的树丛里走去。
西边的战事终于爆发了,新时报上刊登的文章大意是:这场战争是德意志国家蓄意挑起的,并不同于坊间里所流传那样,说是尼古拉二世为了挽回东部战场的失利为挽回颜面而发动了这场战争。并对国内愈演愈烈的暗杀活动大加指责,并且还用了极为刺目的词语称这是“俄罗斯有史以来心术最为恶毒、手段最为卑劣的下流行为。”牧师们也在多种场合强调“上帝决不会宽恕他们。”
尹弗斯基坐在靠背宽厚的坐椅上,他面前的条桌上摆放着二份不同颜色的纸张,一份是小报,另一份则是刚刚收到的电报。
他习惯性的摸着日渐稀少的卷发,挪动一下已经坐了很久的发胖身体,有意的叹了一口气说:“来不及了。”“什么来不及了?”几乎就在没有一丝缝隙的时间里,坐在他侧面新来的中年人用诧异的目光盯着他追问道。
“啊,我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尹弗斯基用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壳又说:“米哈伊先生,你所说的现象,在这里或是在哪里都会有,而我们现在只能让他们听话,让他们听话,你能够明白。”
米哈伊冷冷的看着他反问道:“如果他们不听话呢?”尹弗斯基立刻就把手中的空烟斗扔在了桌子上说:“那就让他早一点去上帝那里去说理吧。”
“嗯,”米哈伊稍有一些满意的对他点点头并有所指的说:“这样的苗头,几年前就应该消失了。”
尹弗斯基听了他这番没用的话显然不乐意再听,但是他又不好当面发作,毕竟他也是涅波西亚宫最新任命的,只能以中庸之道委婉的回道:“几年前在新西伯利亚吹起的那股腥风,已经在圣彼得堡、莫斯科,或者是明斯克都无法散去。”
米哈伊讨了没个趣又不愿服输的说:“那也应该把这股火焰尽快给掐灭掉。”“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那些老爷们总是在我面前说‘他们成不了气候’,你在士官学校对你的学生所说的那些话应该也和我一样。”尹弗斯基把米哈伊说的无言以对了,他背剪着双手在窗台前来回度着步。
尹弗斯基划了根火柴,在它快要燃尽时才点燃了烟斗,他深吸了一口后才慢条斯理的说出了他的想法和安排:“无论怎么改变,也不能让农民夺得一分土地,如果他们再敢搞暴动,我们就……”“嘭”的一声,米哈伊激动的一拳砸在了桌面上,他刚想说话,房门被打开了,斯洛莫娃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二人的视线里,她看见他们两人一反常态的模样,便礼貌的欠了欠身体退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房门。米哈伊的眼睛和嘴巴很长时间也没能闭合,而尹弗斯基正用细小的眼睛扫喵着他说:“这没什么。”尹弗斯基现在正为自己的退路作着打算,眼下的局势这么着也让他的升迁机会走向了渺茫,青丝和幻想正与他作着道别,从士官学校走出来的退伍教官米哈伊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很清楚,就快要轮到他解甲归田的时候了,对此,他谙知褔祸:保护富农们的利益他当然是丝毫不会动摇的,他的庄园就在离这里西北方向不到二十公里的乡村里,那里有属于他的教堂,他的全部利益。
他要做最后的挣扎。
张强带着儿子来到了哈城,见到到站在眼前少了一条胳膊的傅二娃时,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两人的双唇都在蠕动、都是那种无法形容表情,二人就这么对视了足足有一分多钟后,“好兄弟”“大哥”二句惨不忍睹的声音同时碰撞到了一起,长时间的拥抱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六岁的恒昌见大人这样,也站在一旁嚎啕大哭起来,当他俩松开手时才发现身边已经围了许多人,有的说:“他太不容易了。”“好人呐。”有的也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就在那里跟着抹眼泪。
张强用袖口抹去眼泪向大家一抱拳,声音走调的说:“街坊邻居们,你们帮助过我的兄弟,我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这时,人群里有二个人认出了他就一同走上前来说:“你还认识我吗?那年和你一起盖场子喝酒的没剩下几个了,自你走了以后,那场瘟疫夺走了这里近一半人的性命。”张强这时也认出了他俩,便在握着他们两人手的同时,心里还是愧疚地将头扭向了二娃说:“兄弟,不要怨我,大哥不是存心把你丢下的。”
大家伙听了几乎都和二娃所说的相同:“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严重的灾难。”恒昌就好像对这位高大的叔叔还有些印象似的,他不声不响的拉着他仅剩的一只手始终就没有松开。
街坊们寒暄一阵子过后渐渐地也就散了去,二娃对那二人央求说:“你们二位就别走了,陪我大哥再唠唠吧。”其中一位看出二娃那副难过的表情,知他不想再给他大哥带来伤痛,便对另外一位说:“大头,你先陪他大哥唠唠嗑,我那里还有半坛子烧酒,我这就去把它拿来。”张强也没阻拦,他搀扶着二娃向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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