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给喻年一次机会,回到他十八岁,他一定不会离家出走,也不会来c市,更不会去那家叫作“朝十”的餐厅应聘。
这样他就不会一头栽进那不靠谱的初恋。
也不会在日后的七八年里,想起一个人的名字就恨得咬牙切齿。
但此刻,他对未来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他站在老板面前,一脸忐忑,满怀期待地希望自己能被录用。
他是来应聘钢琴演奏的乐师的,刚刚现场给老板演奏了一段。
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挺有信心的,不说跟他那些早晚会登上舞台的艺术类同学比,给一间小型餐厅演奏那还是绰绰有余。
但他也知道他的年龄实在太小了,也不知道老板能不能答应。
想了想,喻年的背脊挺得更直了一点,手指悄悄交叉,祈求上天分给他一点好运。
没办法,一文钱难倒英雄。
他作为一个铁骨铮铮的少年人,前几天刚刚因为家庭问题,跟他姐爆发了一场世界大战。
两个人吵得昏天地暗,互不相让,他一脸文弱的哥在旁边拉架,劝了这个又劝那个,但是不仅不起效果,最后连自己脸都差点被挠花。
而这场战役过后,他回到房间,越想越气。
中二少年,意气上头,收拾收拾包裹,离家出走了。
古往今来,多少能人伟人也都曾经四海漂泊。
但他们不是自己天赋异禀,就是携带了丰厚家资。
而喻年两个都不靠。
他现在高中都没毕业,离家出走的时候更是净身出户,硬气地没有带他哥姐给的卡,就带走了自己的奖学金。
现在好了,出来半个月,他又没什么省钱意识,很快就花得七七八八。
要是再找不着工作,他要么喝西北风,要么灰溜溜回家,直接向他姐举手投降。
想到这儿,喻年的内心一脸悲痛。
他要就这么回去了,也太难看了吧。
他也不指望他能赤手空拳地出人头地,白手起家出任ceo,但起码也不能连几个月都熬不过。
丢人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他也真是够没本事的。
宋云椿抱着手臂,慢悠悠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人。
她看过喻年的身份证了,才十八岁,鲜嫩得像一枝含苞待放的栀子。
长相也是一等一的俊俏,落在她这小小的家庭餐厅里,倒是显得埋没了。
她笑了起来,靠在椅背上,问道,“你为什么想来我们这儿打工呢,你应该看过外面的招聘启示了,我们工资可不高哦,一个月3500,一周最少五天班,不过上班时间倒是比较自由。”
喻年当然看过了。
说真话,他要是能找到更好的工作,他也不会来这儿了。
可他从来没有过工作的经验,连高中的文凭也没有拿到手,一没人脉,二没渠道,只有这些最简单的工作能上手。
所以他也老老实实道,“我现在很需要工作。我看见你们贴了招聘启示,恰好我符合要求,就想试一试。”
唯独年龄有点瑕疵。
招聘要求18周岁以上,他恰巧卡在了这个边缘。
但他认真道,“我知道我年纪小了点,但如果您能录取我,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宋云椿被逗笑了。
她看了看喻年,她好歹也在社会混了这么久,看得出喻年不是什么惹是生非的人,一双眼睛干净明亮。
就是喻年实在年少,一脸稚气,气质上也非富即贵,实在不像会需要来她这儿打工的……
她视线转了转,总觉得这人要么应该坐在哪个私立学校里上课,要么应该躺在沙滩上度假。
她心里一瞬转过了好几个念头,不过最终,她还是开口,“好吧,那明天起,你就来上班吧,先试用一个礼拜。”
喻年呆了一呆,随即才喜出望外,“谢谢 。”
他真的是惊讶到了。
他还以为宋云椿不会录用他。
他忙不迭保证道,“我会好好工作的。”
宋云椿又笑起来,摇摇头,明明瞧着挺聪明的,怎么又有点傻乎乎。
.
有了工作,喻年一颗心落下去大半,现在时间还早,宋云椿请他喝了杯咖啡,让他熟悉了一下未来的工作环境。
这间家庭餐厅并不大,主营咖啡饮品和简餐。
员工加上喻年一共有九个,后厨两个,咖啡师两个,服务员四个。
喻年的工作时间主要是下午四点到晚上八点。
店内现在大部分员工都在,喻年挨个打了招呼,但他这人本来就有点脸盲,努力了半天,也只记住一半,有个高挑的主厨姐姐,叫邵湾里,还有一个来兼职的大学生,叫褚赫君。
这些人对喻年也都挺好奇的。
喻年今天穿了一件淡灰色的衬衫,不管他曾经有多调皮捣蛋,一张脸却是绝对的乖巧漂亮,瞳孔和发色都偏淡,是天生的棕色,睫毛又长又密,眸如清水,笑起来灿若星辰,是很讨人喜欢的长相。
尤其是刚刚坐在钢琴边弹奏,背脊笔直,肩膀瘦削,阳光从树影里落进来,将他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像极了童话里温柔安静的小王子。
服务生小谷在修剪晚上要用的鲜花,,她性格最活泼,话也最多,扎了个丸子头。
喻年就坐在她旁边,她好奇地问喻年,“你才十八岁吗 ,好小啊,你是高三还是大一啊,是跟褚赫君一样来兼职吗?”
褚赫君就是店里另一个服务生,是附近的大学生,宅男一个,店里没客人就偷偷戴上了单边耳机。
听见自己的名字,他抬头望了一眼,随即又不感兴趣地低下头去。
喻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现在无事可做,干脆在帮小谷把修好的花挨个插进玻璃瓶里。
他干巴巴笑了一下,“嗯,我就是趁着还没上大学,做个兼职。”
小谷下意识想问,高三课不紧张吗,你怎么抽得出空的?
但她开口前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不问了。
也是,如果能顺顺当当坐在教室里上课,哪个高三生会出来工作。
她有点不好意思,也不问了,老老实实切柠檬,还从口袋里又摸出一个棒棒糖,塞给喻年。
喻年倒是不介意。
毕竟他也不是真的有什么悲惨的往事。
他跟小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倒是也熟悉起来。
小谷叽叽喳喳跟他说,“我们餐厅一直福利挺好的,宋老板脾气挺好的,没有大问题从来不训人。店里的人也都挺好相处的,你以后就知道了。哦,也不对,除了一个……”
小谷突然笑了一下,转头问喻年,“你有没有发现店里现在只有七个员工,没有咖啡师?”
喻年环顾了一圈,还真是。
“有谁没来吗?”他咬着棒棒糖,含糊地问道。
小谷把玻璃花瓶挨个摆好,笑着小声道,“我们咖啡师有两个,今天换班的还没来,他叫祈妄,算是店里最不好相处的一个了。”
喻年好奇道,“为什么?”
小谷说,“倒也没什么原因,就是他脾气比较冷,也不爱说话,不怎么跟我们掺和。但他人并不坏,还挺好的。上次店里有人闹事也多亏了他帮忙。”
小谷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多了点感叹。
“最重要的是,他长得是真帅啊,看着他我都能多吃三碗饭。”
喻年一下子笑出来。
他是不太信的,且不说他自己就长得够好看了,他从小都是美人堆里长大的,一双哥姐都是才貌双全,连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都有张不错的皮囊。
所以他对外人眼中的帅,都抱有强烈的怀疑。
看出喻年的不相信,小谷不服气道,“哎呀,你看见他就知道了……”
喻年还是笑笑,挺随和地应和,“那得等他来了才行。”
话音刚落,店内的门铃铛就响了一下。
喻年下意识抬头看过去,他先看见了几个快递箱子,被一双清瘦有力的手捧在怀里,这双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有力却不粗蛮,像艺术家精心雕塑过,连细节都很优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手背上有浅浅的一道疤。
喻年一向喜欢看好看的手,但是符合他审美的却很少。
他突然看见这样一双手,偏偏有一条伤疤,心里不由叹了一声可惜。
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这隐藏在箱子背后的人就出现了。
很高,肩宽腿长,穿了一件随意的黑色t恤,也掩盖不住天生的好身材,弯下腰的时候,脖子里一根黑色的链子微微下垂,中间坠着一个银色的十字架。
而再往上,是一张英俊锋利的面孔,很年轻,比喻年大不了几岁,但却有股子天生的冷漠桀骜,眼睛漆黑幽深,像看不见星月的夜晚。
门上的风铃还在乱晃。
叮叮当当,被路过的风吹得躁动不安。
喻年手指无意识在琴键上按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叮当一阵乱响。
小谷还真没瞎说。
这帅哥,确实够资格让人多吃三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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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热,祈妄回了店里就先拿了杯冰水。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钢琴旁边的喻年。
“这是谁?”他问小谷。
“他是喻年,老板刚刚录用的钢琴师,”小谷回答,“就是你刚刚出去这一会儿的事。”
祈妄的眼神落在了喻年身上,喻年站了起来,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喻年。”
祈妄却只是点点头,算作回应,转身就去了吧台上,自己拿了工作服,就忙活起来,完全没有再搭理喻年的意思。
喻年傻了。
他扭头看向小谷,有点不确定,“他是一直这样吗,还是我哪里没表现好,他不喜欢我?”
也太冷淡了吧。
他刚刚明明笑得很热情。
小谷同情地看他一眼,“习惯就好,祈妄就是这样。都跟你说了,他不怎么理人,也就跟老板熟一点。”
喻年郁闷地扁扁嘴,也没再说什么。
但他又在心里琢磨了一下,祈妄,也不知道是哪个qi,哪个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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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才是工作第一天,喻年也没弹几首曲子,六点多就从餐厅下班了。
临走的时候,还被老板友情赠送了一袋蛋糕,让他拿回去当零食。
喻年抱着这袋蛋糕,走出了大门,又回头看了一眼。
夜色阑珊里,这家小小的路边餐厅灯光融融,已经跟他混得很熟的服务员小谷正在窗边点餐,见他看过来,偷偷摸摸朝他挥了挥手。
喻年不禁笑了笑,也对她挥了挥手。
等回了酒店,喻年洗了个澡,拿出一个黄油蛋糕,边啃边在看网页上的租房信息。
正吃到第二个,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瞄了一眼,发现是他的发小应泉深发来的视频电话。
他随手点了起来,英国那边正是下午,应泉深出现在镜头里,背景一看就不知道在哪儿寻欢作乐,背后是一大片泳池,还有说笑着走过的长腿美女。
“啧。”
喻年嫌弃地看着手机,好笑道,“你又在哪儿骄奢淫逸呢,今天不上学吗,你哥知道你在外面这么放浪吗?”
应泉深喝了一口手里的鸡尾酒,耸耸肩,“今天下午没课,我哥最近忙着一个大项目,没空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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