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租住的公寓,喻年把祈妄送进卧室,本来是想转身就走的。
他都把人送诊所去了,已经仁至义尽,但是他看见祈妄坐在沙发上,肩上绑着纱布,脸色苍白,脸颊却微微有些红,又犹豫了一下。
他矮下身,手背贴上了祈妄的额头。
祈妄皱着眉,下颌的线条绷紧,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是显而易见的回避姿态。
喻年不乐意了。
他没好气地瞪着祈妄,“你退什么啊,我就是看看你有没有发烧?”
他撇撇嘴,还有点气不过,嘟哝道,“你当谁愿意碰你啊。”
他算看出来了,祈妄就是个大王八蛋。
但他这样说,又不能真的不管,鼓着脸,在旁边的药袋子里翻温度计和药品。
刚刚医生叮嘱的,说回去注意下祈妄会不会因为伤口发炎而发烧。
他总得量一量,才知道祈妄烧到几度。
祈妄望着喻年有些生气的侧脸,也反应过来,是他反应过度了。
他身体慢慢松弛下来。
“抱歉,”他低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习惯跟人靠得太近。”
他并不是排斥喻年,刚刚只是出于身体的本能,抗拒别人突如其来的凑近。
喻年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也没高兴真的和祈妄较劲。
他研究了下药品的说明书,又弯下腰,把夜宵从微波炉里拿了出来。
这是他刚才点的外卖,热好后,他征用了祈妄这里两个小碗,一个白色一个青色,将皮蛋瘦肉粥分到了这两个碗里。
他把其中一个碗摆到了祈妄面前,连同两碟虾饺肠粉。
“你将就吃吧,”他对祈妄说,“这本来是我的夜宵,我看了下,你那个药不适合空腹,你先凑合吃点吧,待会儿再把药吃了。”
他一边说,一边也在小桌旁坐了下来,拿起外卖赠送的筷子,一掰两半,又打了个哈欠。
折腾到现在,他真是又累又饿。
祈妄却没有动,他看了看面前青色的小碗,若有所思地望着喻年。
喻年接受到他的视线,误会了他的意思,眉毛高高挑起,“怎么,我借你桌子顺便吃个夜宵也不行么?”
要真是这样,他可掀桌子了。
他辛辛苦苦忙到半夜。
如果祈妄连这也不能忍,那可真是狼心狗肺了,喻年在心里磨了磨牙,神色愈发不善。
祈妄却摇了摇头。
“我不是这意思。”
他淡淡地看着喻年,他们两个人其实只差了一岁,但瞧着却不像,喻年身高不高,脸庞白皙柔软,笑起来总是阳光灿烂,也讨人喜欢,一双眼睛尤其澄澈灵动,一看就有点娇气,透着一种被家里纵容着长大的随性。
他跟喻年的相处从来算不上愉快,他甚至能看出喻年对他的敌视。
可偏偏,喻年又主动对他伸出了援手,再不情不愿,也还是愿意照顾他。
真是奇怪。
他轻声说,“我以为你应该很讨厌我。”
喻年被问得一顿,祈妄说话只说了半截,但他却听懂了祈妄的意思。
他筷子上夹着个虾饺,从筷子尖上掉了下来。
他把筷子收回来,垂下眼,也没否认,撇了撇嘴,小声道,“我确实有点烦你。”
但他又抬起眼,看着祈妄,“但我们又没什么深仇大恨,能当邻居也算是有点缘分,你都受伤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反正他做不出这种事。
别说是祈妄了。
就算当初针对他的那些高中人渣,他都不会袖手旁观——不过他顶多帮打个120,不会亲力亲为。
他反问祈妄,“怎么,换成你就会把我扔在原地不管是吗?”
祈妄顿了下,犹豫三秒,“那倒也不会。”
他并没有真的讨厌喻年。
他那天对喻年这么凶,只是因为喻年恰巧触碰了他的雷区。
说完这句,两个人一直僵持的气氛倒是松弛下来,本来也没结什么愁怨,说开了就过去了。
两个人把喻年的夜宵给瓜分了,喻年按照医生的说明拿了药,连同热水塞进祈妄手里。
祈妄是最不耐烦吃药的,但在喻年的注视下,还是老实吃了。
在他吃药的时候,喻年坐在他对面,抱着一个毯子。
他的视线落在了祈妄的手臂上。
刚刚回来换了衣服,祈妄穿着短袖睡衣,伤痕累累的左手臂完全暴露出来。
他不想看的。
可是那条手臂的存在感确实太强,包括上面黑色心脏的刺青。
祈妄察觉到了,他抬了抬手臂,平静地问喻年,“你会看着不舒服吗,需要我换长袖吗?”
他语气很平淡,并不觉得这是对自己的冒犯。
喻年飞快地摇了摇头。
喻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还是想再重申一次,我那天真不是故意去扯你袖子的,我真的以为是有个虫子趴在你手臂上,想帮你拿走。”
他那次去道歉的时候,也跟祈妄这样说过。
但祈妄只说了声知道了,听不出信还是不信。
而这一次,祈妄也是说,“我知道。”
他心里却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喻年从地板上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时间,都已经三点多了,再不回去,天都该亮了。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不打扰你休息了,”他打了个哈欠,“我就在隔壁,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喊我。”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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