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血衣的少女,如一把直指天际的长剑,锋利冰冷,乾坤不惧。◎
战局逆转。
无坚不摧的庞然巨物, 被一道道剑气给斩得四分五裂。
林也奚无法形容此时的感受。
灵力犹如汪洋大海。
手中长剑一动,海浪如天高。
轰隆隆落下时,一座城镇都会为之覆灭。
她无所畏惧, 心中杀意凛然。
说不上恨,也谈不上愉悦, 更没有恐惧和恶心。
她只是挥剑, 平静地看着绽开的肉块,无悲无喜地静候着死亡的降临。
那肉块爆发了更加惊人的力量。
婴童面孔彻底扭曲。
混乱的尖叫声响起,带着恐惧与绝望,还有浓浓的不甘。
每一个妄图窃取天道的人。
都会在不甘中绝望死去。
我行佛亦是如此。
最后一剑斩下时,肉块轰然炸开。
血腥的腐肉化作猩红血雾, 勾勒出了一副又一幅真实又迷幻的画面。
古朴的寺庙中。
小沙弥们虔诚地跪在佛像前,颂念着经文。
苍老的主持, 枯瘦如柴。
他衣不裹身,食不果腹,却在大旱之年, 将庙里所有米面拿出,救助了山下流民。
主持修“苦”。
他教导着小沙弥们——修天下之苦,还万灵以乐。
小沙弥问他:“如此受苦,乐在何处。”
主持:“苦也乐也, 唯在自心。”
小沙弥懵懵懂懂, 努力记着师父的话,认认真真修苦。
大旱三年, 人间炼狱。
流民袭击寺庙。
饿鬼扑上主持, 他们撕开他的皮, 吃他的肉, 啃他的骨。
斑驳的老主持, 依旧恬静笑着。
小沙弥藏在佛像后,眼睁睁看着这一幕。
他不敢出去,他不敢出声。
他怕……
他怕被吃掉。
苦也乐也,唯在自心。
他的心是什么。
一生修“苦”的师父又得到了什么。
他不要。
他不要落得这般下场!
他要修“乐”!
众生皆苦我独乐。
但求我心极乐。
他人死活于我何干。
小沙弥将师父留下的孤本,反过来修行,竟一路扶摇直上,直至元婴大成。
他称自己为“我行佛”。
唯我独行。
唯我至尊。
世间一切,因我心而起。
如此,便是极乐。
我行佛修至化天境时,献祭了百万人之心,布下登天仪式。
祂掌握了“心执”。
血雾散去。
林也奚恍惚中知道,自己看到的画面是我行佛的意识残留。
尤其是最后一幕。
百万颗心同时跳动,沐浴着鲜血的我行佛恣意狂笑。
一条细细的肠子破空而来,吞噬了他的身体,连接了他的头颅。
我行佛的心执是极乐。
他的极乐时刻,不在漫长的修“乐”之旅,不在执掌“心执”的此时此刻,亦不在修“苦”的疑惑不解,而是在……
短暂的婴童时期。
他被师父捡起,轻轻抱在怀中的那一瞬。
“林也奚!”许轻如大声叫她,几乎要撕裂声带。
林也奚陡然回神,只觉神思一阵恍惚,身上力气如潮水般褪去,她用破天撑地,稳住了身体。
许轻如一动都动不了。
她更狼狈了,之前便七窍流血,现在更是皮开肉绽。
只是这般鲜血淋漓了,她还在用力喊着林也奚。
许轻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看到季燕北拥住了林也奚,而后林也奚喃喃自语,那声音带着杀伐之气,随着她一字一字落下,万千剑气落下,那肉块瞬间土崩瓦解。
许轻如听不到她说了什么。
只觉那低语神秘悠远。
略一思考,灵台便波涛汹涌,几欲走火入魔。
再之后,许轻如便昏了过去。
等醒来时,只见漫天血雾中,一身血衣的少女站在其中,如一把直指天际的长剑,锋利冰冷,乾坤不惧。
她仿佛要化作虚影。
下一瞬,许轻如声嘶力竭地喊出声。
一叠声的“林也奚”,让飘忽的林也奚,脚踏实地了。
林也奚低声回道:“我没事。”
许轻如彻底撕裂了嗓子,发不出正常声音了。
结束了。
我行佛烟消云散。
天道归于虚无。
林也奚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再回神时她心口一紧。
季燕北!
林也奚猛地转身,看到了昏倒在地上的男人。
他躺在血污之中,青衣如水洗一般湿淋淋地贴在身上。
他眼睛紧闭着,血色莲花自下颚处褪去,重又归于心口,缠绕成一团让人目眩的咒印。
咒印下空空荡荡,结实的胸躺下没有心脏。
林也奚想到那透明的心脏。
想到那……
那……
她只觉灵台一阵尖锐的刺痛,竟是没有办法思考。
——呼唤我的名。
她记得季燕北这样对她说。
然后呢?
她似乎说了什么,却没有办法回忆。
每个字都是禁忌。
每句话都是灾厄。
林也奚顾不上想这些,她赶紧查看季燕北的身体。
心脏没了。
他却还活着。
下一瞬,红色咒印聚拢了伤口,雪白的肌肤恢复如初,再也看不到胸腔里的光景。
林也奚怔了怔,伸手去碰触。
肌肤温热莹润,隐隐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
可是……
可是他的心脏……
林也奚有些恍惚。
是啊,她怎么会挖出季燕北的心脏,季燕北的心脏又怎么会是透明色的。
再说,没了心脏又怎么会活着。
轰隆隆,一阵地动山摇。
畛域破了,这座九层佛塔正在崩塌。
林也奚小心将季燕北抱起,对许轻如说:“走。”
离游也昏了过去,许轻如能打开空间袋了,她吃了一把丹药,将离游拎了起来。
林也奚身上没什么伤,至于恢复灵力的丹药,她吃了也没用。
四品凝灵丹足以把她的抗药性拉满。
除非有五品的,否则此时的她吃再多低品丹药都没效果。
他们迅速爬上楼梯,几步便到了一层大厅。
九层塔的圣光熄灭,恢复了原本模样。
哪有什么佛塔。
这里分明是一座古朴的寺庙。
林也奚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我行佛残存的记忆中的古庙。
老主持舍身饲虎。
临终前那微微一笑,比九层佛塔还要圣光璀璨。
林也奚别过眼前,大步向前。
许轻如快步跟上,两人并肩而行,都没有回头。
古庙失去支撑。
如风吹的沙尘一般,飘飘扬扬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鹿白和蒋云照反倒是受侵染最小。
他俩没有去往茗雀楼,也没有直视疯掉的我行佛。
在畛域破后,他们很快清醒过来。
清醒后,记忆仍在。
两人还一袭红衣,少不了一阵尴尬。
鹿白:“林师妹和季师弟……”
蒋云照也顾不上害羞了,忙道:“我们快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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