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战◎

卫大虎不但想要它们身上的皮子, 还想挑没有杂色的,杂毛狼皮他瞧不上。

虽不知这般说法从何而来,外头那些富贵人家对狼有些追捧, 认为它有驱魔辟邪的作用,尤其是狼王的牙齿,不说价值百金,遇到大方些的人家,也愿意出高价买一颗狼牙回家给小娃子戴着辟邪。

可谓是可遇不可求。

狼这玩意, 卫大虎其实不是特别愿意招惹,它们记仇得很。但他也不怂, 这次进山若遇不着啥好货,他就猎两张狼皮去卖,还有狼牙,看看能不能碰着个冤种狗大户。

纯色狼皮很值钱,爹倒是会鞣制兽皮,但是自个弄挺费劲儿, 而且他不太敢把死狼带回家, 怕吓着媳妇,狼可不是狗,这东西便是不能动了,妇人家定也憷得慌。

等卖了银子,他先去首饰铺子把那根桃花银簪给买下来,剩下的银子留一些给媳妇存着,剩下的便都用来买粮食。对, 还得赶紧把山里老屋的地窖给拾掇出来, 能放多少粮食便放多少, 反正不能空着。

这山还没进, 狼影子也没瞧见,卫大虎却已经把卖狼皮得来的银子都仔细规划好了。

桃花却不知他心里在想啥,就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眉心舒展,嘴角时而紧抿,时而咧开,那张硬朗的脸上表情丰富的不得了,她瞧着瞧着,自个都跟着瞧乐了。

歇了会儿,便要准备下山了。

背篓里装满了扎人的栗苞,卫大虎便是心疼媳妇,也不敢再把媳妇放背篓里背着下山了。有他在,桃花都不用蹲在地上借力便能把大半背篓板栗背起来,挺重的,她估摸着得有几十斤,这个重量是加上栗苞的,等回家把栗子剥出来,得缩减一大半。

离开之前,桃花没忍住又回头瞅了眼那棵板栗树,若非担心天黑下山不安全,她定要在这里把栗子剥出来,把栗苞扔了,这样背篓里能装不少栗子。

怀着难受和念念不舍,桃花和卫大虎开始下山。

下山走的是另一条道,卫大虎说要带她认路,桃花就仔细看着周围,记下一些比较有记忆点的地方,譬如这里有一块奇形怪状的大石头,那里有一颗横倒在地上的大树。

别说,路过那棵大树时,她还有些舍不得走,这树不知倒了多少年,上头长满了苔藓,雨后这两天,发了不少菌子出来,都是能吃的。

卫大虎一看便知道媳妇这是又犯了看见吃的就挪不动腿的毛病,想到家中院子里晒着的菌子,他不由道:“媳妇,背篓装不下了。”

桃花遗憾地收回目光,跟在他后头继续下山。

这条路要稍微绕一些,但比上回下山那条路要好走不少,桃花记得上回若不是被他半扶半抱着,她背着野梨差点从陡峭的坡上摔下来。上次是戌时到的家,今日也是,只是时辰要晚些,在半山腰时天便已经黑沉,还好卫大虎在黑暗能视物,天黑下来后,桃花就不敢走在他后头了,她害怕,是被卫大虎一路拉着手走的,半点不敢松开。

进山一趟真的好不容易,上山下山都难。

这世上到底是没有轻易得来的东西,便是山里长了一片林子的板栗树,普通人找不到不说,便是找到了,进山一趟也不容易。一个人背着背篓挑着担又能捡多少,能带走多少?还得留给小松鼠们当粮食藏起来。

但无论如何,收获都是叫人喜悦的,和村里那些饿着肚子的人家相比,他们好歹知晓哪里有吃食,就已经是顶幸福的了。

人得知足啊。

卫老头已经睡下了,他们刚推开院门,小虎叫了一声,爹那屋的油灯便亮了起来。

卫大虎在院子里叫他自个睡,别起来,然后把媳妇肩上的背篓卸下来,连带着自己肩上的一道丢在院子里。今夜无雨,明日在院子里拾掇栗苞,就不用背去堂屋了,免得背进背出麻烦。

桃花已经累的说不出话,连进屋拿凳子的力气都没有,肩上背篓卸下后就一屁股坐在屋檐下起不来了。

她两条腿犹如灌了铅般沉重,还发软抖得慌。

小虎在旁边蹦跳半晌,见她不大搭理它,它歪头脑袋瞅了瞅,摇晃的尾巴慢慢停了下来,蔫哒哒趴在旁边,时不时抬头瞅她一眼。

卫大虎晓得媳妇累惨了,他去屋里拿了张干净帕子,打湿了水拧干递给她。桃花不但腿软发抖,肩膀疼,脸还发烫,伸手接过他递来的帕子,她手肘撑着膝盖把脸埋在冰凉的帕子上,感觉自己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

真的很累。

“坐着歇会儿。”

“嗯。”

卫大虎去灶房转了一圈,爹留了饭,他拿起灶台上的木铲舀了一铲子到嘴里,饭已经凉了。他吃凉的不打紧,但媳妇的胃没他这般能造,得热热才能吃。

桃花歇了片刻,感觉缓过来不少,这才进堂屋倒了半碗水喝,接着又去灶房,见他已经把饭热好了,从碗柜里拿出他的盆她的碗,各自用木铲舀了饭到自个的碗里,端去院子里吃。

实是不愿去堂屋吃饭了,累不说,还热得慌。

吃完饭,卫大虎去灶房倒热水给桃花洗漱,热水是之前热饭的柴火顺手烧上的,没加大柴火,温度适中不冷不烫刚刚好。他把木桶拎去屋里,桃花却想在院子里先把头洗了,进山一趟出了一身汗,午间还干了羞臊的事儿,虽是在小溪旁,但她到底脸皮薄,不可能像他那般去溪里洗澡,便只是擦了擦那地儿。

黏糊得紧,叫人难受。

之前没有条件,眼下回了家,她恨不得从头到尾洗一遍,感觉哪儿哪儿都不舒坦。

“我要洗头,再洗澡。”她嘟囔。

卫大虎便把木桶拎去院子里,然后又去灶房添了水继续烧,担心热水不够她使。堂屋里点了油灯,但到底是山脚下,入了夜就黑漆漆的,桃花视力没他那般好,后山又有不知名野兽在嚎叫,她在自家院子里洗头也怕的很,要他陪着。

都是守,卫大虎干脆去屋里拿了衣裳,仗着这会儿天黑啥也看不见,他站在院子里就把澡给洗了。他洗澡简单,打湿后用皂角搓一遍身子,然后拎起水桶从头往下兜头一浇,完事儿了。

就是这水溅了桃花一身,她弯着腰洗头呢,头还没洗干净,又溅了一身他的洗澡水,心头气得很,偏生又不敢扭头,生怕瞧见那耀武扬威的物件。

中午被它欺负了一番,她眼下怕它得很。

等夫妻俩洗漱完睡下,夜已彻底深沉,后山传来阵阵兽吼声。桃花枕在卫大虎的怀里,没有受到半分干扰,睡得很是香甜。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还未亮,卫大虎便起床了。

他抱着熟睡中的媳妇亲了两口,小心翼翼抽回自己的手臂,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轻轻地放到枕头上,给她盖好被子。

他没急着下床,而是挪到床尾,轻轻掀开了被子,捧起她两只脚丫子打量。不是走惯山路的人,上下一次山,双脚必会磨出水泡来,严重些还能磨出血泡,要更疼些。

昨夜睡前他不顾媳妇的反抗,硬是抱着她的脚丫子检查了一番,帮她把水泡给挑破,还涂上了那一两银子一瓶的止血药,瞧着效果是不错。卫大虎捧着媳妇的脚丫子,十个脚指头圆乎乎的,在被窝里缩了一夜,此刻暖和的和汤婆子般,他喜欢得紧,低头咬了一口。

熟睡中的桃花下意识蜷缩脚趾,嘴里发出一声呓语。

卫大虎不敢再碰,生怕把她吵醒了,轻轻把她的脚丫子放回被窝里,他起身下穿,穿戴整齐后便出了屋。

灶房还有昨夜剩下的杂粮饭,卫大虎洗漱完后吃了些,还给摇摇晃晃从柴垛里起身的小虎也喂了些。吃完饭,天边泛起一丝鱼白肚,卫老头的屋子里传来动静。

他披着衣裳从屋里出来,见儿子穿戴整齐,腰上别着刀,手头还拿着家里唯一的那把大弓,是正要出门的样子。

昨儿那么晚才从山上下来,今儿一大早又要进山,不用想都知道他这次要去哪里。他背着手走到院子里,看了眼那两背篓板栗,也没多说别的,只叮嘱道:“自个小心些。”

卫大虎点头:“我知道,您放心便是。我待会儿去老屋一趟,再带点东西防身,这次进山不知晓什么情况,今夜若是没回来,你和桃花说别担心,安下心好生吃饭睡觉,明日天黑之前我定会回来。”

卫老头点头。

卫大虎也不是啥墨迹的性子,说完便拿着弓进了山。

卫老头拉了张凳子,坐在院子里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

小虎摇着尾巴走到他面前趴下,学着他的样子,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后山方向。

晨光熹微,山脚下一片寂静。

院子里,一人一狗,一坐一趴,均是望着那被雾色笼罩的深林深处。

在他们旁边,两个装满板栗的背篓倒在地上,一个个饱满的栗苞四处散落,往常晾衣服的地方挂满了芥菜和青菜,屋檐下码放整齐的柴垛上,放着好几个装满菌子的筲箕。

桃花醒来时,灶房炊烟升起,小虎在院子里追逐小鸡仔,而爹破天荒的居然揉起了面,瞧着是要烙饼。

睡过头起晚了的桃花脸都臊红了,赶紧去灶房抢下灶头上的活计,把爹请出了灶房。

她一个当儿媳妇的,懒床起晚也就罢了,若是让爹给她做朝食,说出去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朝食还是简单的稀粥配饼子,昨儿个他们去山里捡板栗,爹也在山脚下挖了不少马齿笕。饼子剩不少,中午再拌个马齿笕凉菜便行了。

今日天气好,吃完朝食,桃花便把屋檐柴垛上的筲箕端到院子里,再把晾晒了两日的芥菜和青菜从晾衣裳的绳子上头拿下来,又去灶房拿了个木盆和装粗盐的坛子。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