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云念懒散泡在浴桶之中,浑身的疲惫都消解了分,终于能缓过来劲了。
思绪成了一团乱麻, 一夜之间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了些。
杀害谢卿礼母亲的人,和囚禁他?的是一个组织,这个组织的标志是刻有金尾鹤的令牌。
傀儡师杀了人族贵妃, 老巢内也有金尾鹤的壁画。
系统:是一伙儿的吗?】
云念也想不通:“傀儡师是千年大妖, 谢卿礼的仇人是何门路, 能拉拢傀儡师入伙,还?是说……傀儡师便是我在?听霜剑境中看到的那人?”
“不,不可能。”系统还?没回答,她自己先否定, “在?剑境中我与?那人交过手, 他?不过才两百多岁,这傀儡师可千岁有余了。”
不是一个人, 便只能是一伙儿的。
这个组织到底想干什么,杀害谢卿礼的母亲, 囚禁谢卿礼, 连贵妃都敢害,简直胆大包天。
云念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杀贵妃有可能是为?了引起皇族骚乱, 也有可能不是, 但总归还?有个可以?解释的理由。
可谢卿礼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为?何会?被这组织盯上,又为?何要花几年功夫囚禁他??
再对比今日谢卿礼的表现,他?那一剑可是堪比扶潭真人了, 甚至云念觉得他?还?收了力?。
谢卿礼有事情瞒着她,并且是与?这件事紧密相关?的事情。
总之, 它的势力?不容小觑,我们都低估了它,你须得更加仔细谨慎。】
云念缩进?水中并未说话。
江昭说那傀儡师有急事匆匆忙忙走?了,那他?什么时候还?会?出现?
他?们唯一的线索便是贵妃,弄清楚这傀儡师究竟为?何要杀贵妃,或许便顺藤摸瓜查到些什么。
云念一阵头大,捏着眼角放松。
***
夜幕降临后,皇帝果然派人来请了几人。
云念出门之时,谢卿礼早已在?院中等候。
他?换了身衣裳,身上还?有沐浴后的清香,马尾高束,但脸色有些不好。
非常苍白,像是重病未愈的模样?。
她靠近他?,能感受到他?身上刺骨的寒意。
两人跟在?内侍身后,云念皱眉悄悄问:“你怎么了?”
谢卿礼回的很快:“无碍,师姐莫忧心,只不过没睡好。”
“你当真没事?”
“当真。”他?弯了弯眼,语气无奈:“师姐,我真的只是没有睡好。”
他?这般说了,云念的那些话便被堵了回去,就是有再多困惑也只能安下心来。
皇帝设宴的地方就在?琴溪山庄的正中,今晚并未宴请太多人,想来也是,知道贵妃薨逝的人不多,还?未抓到傀儡师前,皇帝为?了稳固民心,此时只有少部分人知晓。
云念和谢卿礼进?来之时,江昭和苏楹已经到位。
皇帝端坐高台。
修士与?人族独立,见到皇帝并不用行礼。
两人在?内侍的指引下就位。
皇帝如?今近五十,在?人族寿数已过半,但看起来仍不显老态,长相依旧俊朗,身上的威严甚至还?不如?扶潭真人严厉。
只是眼眶通红,眼底的血丝明显,看起来有些颓靡。
他?强行扯出笑意问道:“便是这两位小友救了太子?”
谢卿礼话不多,云念只能想办法多说些:“是太子聪慧,我们也并未做些什么,那些傀儡是元太傅带人歼灭的。”
皇帝也点点头,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
“将东西拿来。”
他?摆摆手,一旁的内侍递上来几个精美的盒子。
云念和谢卿礼,包括江昭和苏楹人手一份。
云念看了眼江昭,江昭冲他?们点头:“既是陛下赏赐的,便接下吧。”
几人这才动手接下:“谢过陛下。”
兴许是见云念和谢卿礼年纪尚小,皇帝并未多问他?们,只随口聊了几句便揭过了话题。
他?又看向江昭,问:“江公子身子可还?好,此番你以?身涉险,辛苦江公子了。”
江昭恭敬垂首:“除妖是在?下应该的。”
那边皇帝与?江昭你来我往地说着话,这边云念悄悄夹了块糕点给谢卿礼。
她压低声音:“师弟,你尝尝,我方才尝着还?不错。”
谢卿礼心下轻笑,明明修士早已辟谷,但云念总喜欢吃吃喝喝,一日三?顿若非特殊情况,那是必定顿顿不落的。
“你尝尝。”
那块糕点被她推了推。
谢卿礼夹起糕点轻咬一口,软糯的淀粉裹着细糖,入口便化?开,甜意像是能从唇齿蔓延到心尖尖。
她凑过来,瞳光明亮,眼里的期待显而易见:“好吃吗?”
谢卿礼点点头,柔声回她:“好吃。”
他?食欲寡淡,也吃不太惯甜食,但云念想让他?吃,那他?便吃。
果然见他?说了好吃后,云念的笑意越发深。
她拿过小盘子,每份糕点都给他?夹了几块,模样?形状各异的糕点摞成小山摆放在?他?面前。
云念:“那师弟多吃些。”
谢卿礼想说,他?吃不完。
但话到嘴边,瞧见她看过来的目光后,霎时间变成了:“好。”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低声说着话,皇帝不知何时也结束了与?江昭的寒暄,他?的本意本也不是在?这里跟一群小辈闲聊。
皇帝清了清嗓子,云念立马放下咬了一半的糕点,这点眼色她还?是有的,皇帝明显是要说什么。
屋子内侍奉的內侍与?婢女们福身告退,走?之前还?替他?们关?了窗。
除了他?们四个,整个屋内就剩下皇帝还?有元奚。
云念也不由得端正了姿态。
皇帝既然清场了,那么要谈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或许便与?这次傀儡师一事有关?。
高台上的皇帝神色肃重,脸上的颓废也消失,帝王的威严一览无遗。
他?直接切入正题:“三?天前的晚上,贵妃被发现横死在?榻上,从背后一击毙命。那邪祟被江公子发现,便一路追了出去。”
皇帝说到这里停下了,大殿内寂静无声,元奚立在?皇帝身后。
云念知道他?的目的并不是说这些,而是另有其他?。
果然听他?接着道:“但是,贵妃死的时候,穿的是朕的寝衣。”
云念和江昭的神色立马变了。
云念敏锐觉察出了他?的话中意。
贵妃是一击毙命,说明那傀儡师下手的目的纯粹,就是为?了杀她,而不是像以?往那般带回去演戏玩玩,再炼制成傀儡。
贵妃死前穿着皇帝的衣服,从背后一击致命,那很可能傀儡师也没看清她的脸。
那说明——
“他?要杀的,是朕。”
皇帝站起身,声音冷凝带着杀意与?怒意。
没有人说话。
元奚始终垂着首站在?人皇身后,江昭和苏楹下颚微张,云念忍不住缩了缩手。
在?场最淡定的反而是谢卿礼。
少年垂着头抿着茶,长睫盖下遮住眸底的情绪,人皇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也并未生?气。
“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朕,只是贵妃……”人皇的声线颤抖哽咽,一瞬间像是苍老了许多,“贵妃不该陪朕来这里的,是朕害了她啊……”
毕竟相伴了二十多年,皇帝的后宫只有这一位妃嫔,两人极近恩爱,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元太傅突然出声:“陛下说的对,我赶到之时,他?似乎正要带走?贵妃的尸身,随后傀儡师逃了,江公子去追。”
带走?尸身,难道是要替换成自己炼制好的傀儡,代替皇帝成为?人皇?
云念是见过傀儡师炼制傀儡的本事,她与?沈之砚排那出戏之时,打分的那假傀儡师逼真到根本察觉不出是个假人。
用傀儡做假皇帝,一言一行都受傀儡师的控制,没有人知道自己信奉的是一只妖。
若真是这样?,这已经不止是简单的妖邪作?祟的问题了。
系统弱弱道:云念……这可不是小事啊,人族若是动乱,这个世界一样?得崩。】
云念也知晓事态严重:“那傀儡师知道陛下没死,肯定还?会?再动手。”
皇帝点头道:“所以?除了那晚在?场的修士,不能有旁人知晓,切莫引起动荡,反而利于他?趁乱下手,这傀儡师一事拜托诸位了。”
江昭回:“傀儡师作?祟,此事理应由宗门弟子出手,陛下尽可放心。”
“只是。”他?坐直了身,问:“太子是如?何被傀儡师抓走?的?难道是为?了取代太子?”
皇帝坐在?高台上,周身都是颓靡的气息。
“不是,太子便装成平民,偷从京都跑来琴溪山庄,于路上被傀儡师劫走?,若非京都的人来报太子来了,朕到如?今都不知晓太子竟失踪了,派元太傅出去寻了许久才发现是被傀儡师抓走?了。”
也就是说沈之砚被抓只是无意,并不是傀儡师事先计划好的。
傀儡师喜欢看戏,沈之砚刚好是那个被捉来的倒霉蛋罢了。
你或许可以?从傀儡师下手,能顺藤摸瓜查到些关?于那组织的事情,未尝不是一条线索。】
云念若有所思收回了视线。
谢卿礼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他?冷睨着高台上的皇帝,皇帝和元奚正与?江昭两人商议着后续的行动。
皇帝将此事交给了江昭处理,傀儡师要杀皇帝,这可不是小事。
自皇帝说了那些话后,云念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殿内气压低迷,谢卿礼一口筷子也未动过。
直到云念实在?受不了了,拉着谢卿礼便向皇帝辞行。
从主?殿出来后,夜色已经深透,云念拎着壶酒慢悠悠走?着。
谢卿礼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远处传来悦耳的乐声,灯火通明,云念看到来来往往进?出的许多人。
她停下了脚步。
谢卿礼也停在?了她的身后。
“师姐?”
“师弟。”云念侧过头,指着那边问他?:“今日琴溪山庄设宴,我们去玩吧。”
她满眼的紧张与?期待,谢卿礼知晓她是担心他?因为?傀儡师的事情多想。
他?笑了笑,“好。”
云念松了口气,拽着他?的袖子便朝那边跑:“快走?快走?,一会?儿都结束了。”
她跑的很快,谢卿礼被她拉着跑,根本没有看脚下的路,视线全在?她身上。
琴溪山庄很大,修士和人族们聚集在?这里,来的人多是各大宗门杰出的修士,或是人族的贵胄们。
云念看了会?儿歌舞,又拉着谢卿礼挤进?呼声最大的一处人堆。
站在?高台上的男子一身玄金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把宽刀:“我乃玉虚派沁阳真人座下弟子,此匹霓裳乃上品,是苍梧冰蚕吐的丝制成的,谁若是能打败我,我便将这霓裳送给他?!”
云念懂了。
“原来是在?押宝比武。”云念踮起脚凑到谢卿礼耳边,大声道:“修士们有时会?互相比试,在?比武前压下至宝,若谁能赢,便能拿走?对方压的宝物!”
周围太嘈杂,她怕谢卿礼听不懂,便加大了音量。
热气喷涂在?少年的耳根,莹白的耳垂悄悄染上了一抹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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