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 豆大的雨滴打在池水之中溅起朵朵水花,虫鸣和鸟叫都消失在急雨之中?,院中?的芭蕉疯狂摇曳。

柴行知看不清眼前的人, 眼前一片模糊,貌若观音的少年还在一句接着一句说着?那些被掩藏的秘密。

眼前的光亮越发暗,他什么?都看不见, 少年的脸落在眼中逐渐扭曲。

“柴行知, 雀翎不敢告诉你的, 我敢,她既然?骗我们,我也没必要遵守她那些承诺。”

谢卿礼又道:“你就?是柴家第三?任家主,当年你于一次历练途中?被人蛊惑走火入魔, 你父亲去救你却死在你手中?, 清醒过来后你疯了,神志不清活成?了个魔头, 是雀翎找浮煞门的家主帮你消除了记忆,打造了假的记忆。”

“柴行知, 你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这么?长吧, 一个只是大乘的人却活了两千岁,你这般聪明?难道猜不出来吗?”

柴行知茫然?抬眼看他, 雨滴砸在脸上?, 却像是锤在心尖。

他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呢?

“我……我……我怎么?可以……”

他跌跌撞撞后退。

四周的黑暗像是要淹没了他一般, 细细小小的刺重重扎入心尖,痛感蔓延顺着?经脉涌向全身。

为何他还活着??

他有什么?资格活着??

凭什么?他清清白白忘却一切活在世间?

手中?的刀在颤抖,最终掉落在地, 闷重的声响给了他最后一击闷击。

他颓然?跪坐在地。

少年垂首睨着?他,“柴行知, 你就?算是想以死谢罪也不是在现在,你可知因为雀翎让那人进了生死境,他在里?面活了这般久,出来后成?立浮煞门杀了多少人吗?”

“三?家的灭门有她的一份力,同样,你作为得利者也该与她一同承受这罪孽,若你们找不到裴家、谢家和柴家的尸身,那我便一剑劈了这南泗城,将它翻个底朝天。”

少年的声音实?在太过冰冷,与他的外貌实?在不符。

柴行知仰首看去。

天色太黑了,没有月亮,那些雨水砸在他身上?,他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却还是能?感知到那道冰冷似毒蛇的目光。

柴行知抖着?唇:“你恨我们,是吗?”

少年没应声。

柴行知忽然?笑了出来,越笑声音越大,大笑的声音盖过了噼啪的雨滴声。

他的双臂撑地,肩膀颤抖,坠落在地的不知是泪珠还是雨滴。

“你恨我们,你怎么?可能?不恨呢?我也恨自?己,我也恨自?己……”

谢卿礼一言不发,站在雨中?冷睨着?疯癫的人,灵力罩替他挡住了砸下的雨滴,少年依旧洁净体面。

直到许久之后,跪在地上?的人撑着?刀晃晃悠悠站起?身。

他的脸色煞白,在漆黑的夜里?与厉鬼无甚区别?。

“谢卿礼,我跟你合作。”

早已知道他的回答,谢卿礼神色未变。

他淡声提醒柴行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最好警告雀翎,若敢动我师姐一根汗毛,我必拉着?这整个南泗城的百姓给她陪葬。”

柴行知知晓他不是在威胁,也知道他有这个能?力,更知道他有这么?狠的心。

从见到谢卿礼的第一面,他便看出来这少年郎是个圣人面修罗心,他的道能?修至这地步,剑下亡魂恐怕摞成?了山。

“谢卿礼,我和阿翎会赎罪的。”

他丢下这句话离开。

院中?只剩下谢卿礼一人。

他沉默地陷进无尽的黑暗,任由黑夜吞噬他,看着?满地的尸骸血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天边一声惊雷炸起?,雷电蜿蜒穿梭在夜幕之中?,粗壮的闪电颇像他渡劫那日。

他有些冷了,已经入了深秋,夜间太冷了。

冷的他浑身发寒。

他转身看向身后紧闭的房门。

那人就?在屋内沉稳睡着?。

想见见她。

他小心推开门,兴许是知道他在隔壁无人敢来动他们,她并未上?锁。

谢卿礼跨步进去,屋内燃着?安神的熏香,她不管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这香,与她身上?的气息很像。

屋内暖和,桌边的灯还没燃尽,微弱的烛火照亮了卧室一角。

谢卿礼来到榻边,少年跪地坐下,安安静静看着?床上?睡的四仰八叉的人。

她中?了迷迭香,以她的修为抵挡不住这种迷香,此刻睡的十分安稳。

薄被只盖住肚子?,一角还垂落在地,她只穿着?中?衣,也不知睡着?时候冷不冷。

谢卿礼将掉落在地的薄被拾起?,耐心拍干净后为她掖好,将横躺在榻的人严严实?实?裹住。

他拉过她的手腕为她清理着?身体中?残留的迷迭香。

屋里?很安静,只剩下外头传来的雨滴声,混着?隐约的雷声。

他趴在她的榻边看着?她,凤扣被搁置在枕边,她的呼吸声规律像是小猫,莹白的脸颊在烛光的映衬下模糊又柔和。

“师姐。”

谢卿礼低声喊了句,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忽略不计。

“嗯……”

睡着?的人下意?识应了句,也不知是在回应他还是睡憨了。

谢卿礼笑了声,眼眸弯起?似是极其愉悦的模样。

他拉过她的手紧握在掌心,下颌抵在手腕上?看着?她。

“师姐,我很想他们。”

少年的目光虚妄没有焦点:“你说我是不是个废物,害他们为护我惨死,连他们的尸身都护不住,死了也没个收尸的人。”

这次她没有回应,她睡的很沉。

“师姐,我好累啊。”他拉起?她的手,将脸颊贴在她的掌心,一滴眼泪顺着?鼻梁掉落在她的掌心,又沿着?玉白的手腕淌下滑入衣袖之中?。

“可我没有资格累,我没有资格说这些话。”

“我的舅母死前怀了孩子?,可她选择与我舅舅死守谢家战死。我的外祖父外祖母死在一起?,为护我和阿娘离开。两岁前的我其实?是在裴家生活的,那时灭门之时我没有记忆,只听说裴家两位当家,我的祖父和祖母派人护送我和阿娘一路逃回谢家,南域谢家一贯隐居,那些人不知道谢家在哪里?,我也因此又躲了两年。”

“这么?多年了,师姐,都过去这么?久了啊。”

他跪坐在地,枕在她的榻边,两人的脑袋挨的很近。

他的鼻息间都是她的气息,清甜芬芳,带着?股无尽的安心和温暖。

“我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你了。”他小声说着?:“师姐,只要有你在,我可以有勇气做任何事情,所以你不要离开我。”

一直没人说话,只有浅淡的呼吸。

他闭上?眼,枕着?她的掌心靠在她的榻边。

眉上?忽然?传来柔软的触碰。

细细摩梭着?他的眉峰,又顺着?来到眼角,小心又坚定地替他擦去那些眼泪。

他抖着?长睫睁开了眼。

她侧躺着?,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只是双目依旧倦怠无神,迷迭香的药劲还没散去,她的意?识尚未清醒。

或许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为他擦去眼泪。

“师姐……”

她喃喃问:“你怎么?哭了?”

云念反应不过来,困倦的不行,眼皮像是在打架一般想要闭眼,但耳边一直有人絮絮叨叨说着?话。

她睁开眼便瞧见他在榻边,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水,她的腕间都是他落下的眼泪。

一只手被他的脸颊靠着?,她只能?翻过身来用另一只手替他擦去眼泪。

“师弟,谁欺负你了吗?”

为什么?要哭呢?

她实?在想不明?白,分辨不出这是不是梦境,也不知晓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一边疯狂想睡觉,一边又想为他擦眼泪。

可他的眼泪越擦越多,她从未见过他哭成?这般。

一滴一滴,断了线般。

她根本擦不干净他的眼泪。

他就?专注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淌满了泪水,随着?他无声落泪,她的心也好似被揪紧了一般。

云念急了,慌乱撑起?上?半身拿衣袖为他擦泪。

“你别?哭了,你别?哭了,我难受……我也想哭……”

她太过困倦,可他这般哭着?她根本没办法去睡觉。

“师弟,你别?哭,谁欺负你了?”

可他不应声。

她愈发凑近他,因为侧躺着?仰身的动作,本就?宽大的中?衣领口敞开滑下,露出冷白的肌肤和圆肩,以及隐约的一角小衣。

红痣掩盖不住。

她越急,那颗痣颜色越来越浅。

谢卿礼愣愣望着?那颗变色的痣。

它变浅了。

他以为这辈子?永远看不到它变化?。

“师姐……”

“呜呜你别?哭了,你哭的我心疼……我也想哭……”

大颗的眼泪又从她的眼眶落下,他下意?识去接她的眼泪,滚烫的泪水唤回了他的意?识。

心尖蔓延上?一股难言的滋味,汹涌澎湃淹没了他。

眼泪是温热的,他的心是狂跳的。

狂喜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欺身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师姐,你喜欢我是不是,你如我一般。”

“你是不是喜欢我,是不是师姐?”

她有些懵,还在哭兮兮为他擦眼泪:“呜呜你别?哭啊,我好困,你哭的话我睡不着?……”

他单膝跪上?榻,高大的身躯将她牢牢箍在怀中?,遮蔽了唯一的烛光,云念本就?模糊的视线越发不清晰。

他吻去她的泪水,一贯冷静的人在这一刻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语调急切问她:“你是不是喜欢我,师姐,师姐你喜欢我。”

不喜欢他的话同心痣根本不可能?变色。

可她反应不过来,满脑子?都是他方才哭的模样。

他在这时候压上?来,一手垫在她的脑下,一手捧着?她的脸颊,少年的唇冰凉压上?,一股脑冲破关卡触碰到香.津。

清淡的竹香混合在唇.齿间、鼻息间,丝丝缕缕无法逃离。

云念很困,完全抵抗不住那点药劲。

但唇瓣被勾.住,想要躲避的柔软也被他缠紧,急切的吞.咽和低沉的喘.息在耳边回绕,动听到她一朝抛弃了所有的理智,心甘情愿化?身纣王。

少年的衣领被人揪住,又无助松开下滑环住了他的腰身。

他的身上?好香,是她很喜欢很喜欢的气息,太过干净纯粹,成?了谢卿礼的形容词。

好像这世间只有他一个人有这种体香。

阵地不知何时转移到了颈间,又滑向圆肩最终落在那颗痣上?,并未再往下走,也并未再有别?的动作。

同心痣被他细细吻着?,云念越发困了,与他十指相扣。

她侧首看去,他的手背青筋突.起?,手腕间红绳规规矩矩戴着?,灵火珠里?的火焰还在跳跃,一跳一跳的让她越发懵。

他从始至终没有去解她的中?衣,只沿着?散开的衣领细细密密流连忘返。

少年离开又覆上?了她的唇。

云念很困,困得不行。

像是八辈子?没睡过觉一样,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困。

但他在亲她。

在睡觉和与他亲亲之中?,困鬼想也不想选了后者。

她喜欢和他亲亲。

他好香,哪里?都香。

银线顺着?下颌淌下,又被他擦去,转而又扣向脑后压迫困鬼仰头,直到她的唇瓣没了知觉,她忍不住推了推他。

他顺从起?身,也知晓自?己今晚过分了。

少年居高临下望着?怀中?的人,她未施粉黛乌发披散,冷白的脸通红,乌黑的眼眸水亮,连带着?下颌都印上?了些痕迹,细细密密延伸向下。

是他留下的。

“谢卿礼,我要睡——唔!”

他又覆了上?来。

来回几次后她彻底没了力气,任由他亲了大半晌。

直到最后困鬼一脸麻木,少年靥足放过她。

云念捂着?嘴哭:“你是朕的妲己吗,要来勾引朕,想要朕亡国?”

少年闷笑几声,翻身脱鞋躺在她身侧,将她搂进怀里?。

“嗯,只勾引师姐。”

云念侧过身缩在他怀中?,颇为自?觉地抱住他的腰身:“我要睡觉了……我好困,我怎么?这么?困啊……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谢卿礼没应声,掌心贴在她身后为她输送灵力。

迷迭香的药力不好解,她恐怕要睡上?许久。

她缩在他的怀中?,谢卿礼脱去外衫只着?中?衣,并未盖被子?,隔着?被子?将她搂进怀中?。

其实?很冷,这个天气不盖被子?又加之他的体温低,但他怕冻到她。

他身上?太冷了。

“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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