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队出发时已临近黄昏,刚组建的建章卫步兵不多,大部分都是骑兵,刘彻便只带百余名骑兵,骑马负弓,快速前行。

郑青年纪小,个子矮,咬牙跟在队伍最后。

这年代骑马有马鞍,只不过十分简陋,马鞍普遍很低,甚至有时候就只垫一块布,有时候只能起到基本的防滑作用;马镫还没有出现,郑青这种身高,上马很难,他刚学骑马时,甚至只能抱着马脖子上马。之前在老家放羊的时候,郑青虽也偶尔会骑马,但那时郑家不算有钱,马匹也是劣等,性格温顺且体量小,而上林苑的马是为帝王精心培养的,换算到现在可以算是半个仪仗兵,马匹自然高大威猛,郑青每次上马也废了不少力气,甚至还会被人嘲笑。

这次黄昏狩猎,算是这些建章卫入职来第一次跟随帝王外出,各个很兴奋,可着劲儿地表现自己,各个都发挥了平时没有的水准,让郑青有点跟不上。好在他在建章卫认识了个新朋友公孙敖,陪着郑青在队尾,偶尔在他快掉队的时候小声提醒他。

建章卫虽只是个小团体,但也少不了拉帮结派,公孙敖是太仆公孙贺的同族,平时顺带着照顾着郑青这个小孩,郑青心里感激他,却嘴上不会多说。

两人距离大部队有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公孙敖突然小声跟郑青说:“听说,赵公、王公下狱了。”

郑青已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了,直不疑教导了他许多他应该知道的东西,卫昭对弟弟也没有藏私,让他离这些朝争远一点,甚至告诉他,在儒道之争有结果前,也不必去陛下面前表现,以免被搅进去当炮灰,做个透明人就好。

郑青敛了敛心神,镇定道:“缘何下狱?”

公孙敖低声道:“我也不晓得,只是听家里面突然来说,让我今日随陛下出行注意点,不要触了陛下的霉头。”

郑青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了,点点头,算是感谢好友的提醒,心里却没来由有一些慌张,不过朝中之事,也落不到他这种虾米身上。

一群人浩浩荡荡到了临近的围场,天色渐晚,围场里不知道什么动物在啼叫,声音凄厉。公孙敖小声吐槽:“这么晚来围场,东西都看不清,希望一会儿能有收获,不然就要被那几个人看扁了。”

郑青侧过头,迷惑地看公孙敖:“你看不清吗?”

公孙敖诧异道:“晚上本来大家就都看不太清啊。”

郑青抿抿嘴没有说话,他想起姐姐总喜欢让自己吃些动物内脏,说是为了避免夜盲症,郑青也不知道夜盲症是什么,现在看起来,姐姐的安排让自己的视力比同行的人好了许多,围猎天然有优势,郑青默默给自己打气。

建章卫陆续点亮了火把,整个围场也明亮了起来,刘彻和韩嫣在队伍前方,远望围场,韩嫣有点担心:“陛下,这天色太晚了,不如我们在此结营,明日再来围猎。”

刘彻板着脸,冷冷看韩嫣一眼,韩嫣无奈,只得再次劝导:“陛下千金之躯,一定要小心啊,臣……这就去安排。”

然后韩嫣留下充足的人手保护刘彻,自己带队去安排围猎,30人一组,围剿猎物,形成包围圈慢慢围捕,最后看哪组猎到的猎物多且难得,皇帝给予奖励。

群情振奋,气氛热烈了起来,建章卫都是少年人,本就争强好胜,再加上刘彻赏罚分明,平日里也偶有此类比拼,优胜者奖励丰厚。当然,大部分建章卫都是良家子出身,西汉阶级固化,想实现阶级跃迁很难,他们加入建章卫也多是为了博一个出身,今日有机会在皇帝面前表现,自然激动难耐。

连公孙敖都兴奋起来,撺掇在郑青向前,郑青想起姐姐要自己低调的叮嘱,再加上身材实在比同龄人矮小,便没有那么热心,只是随着小队前进。

韩嫣的身份与其他人又不一样,他祖上的功绩就让他可以不用再搏命了,加上他是皇帝的发小,自恃身份,留在皇帝身边,看着别人围猎。体内天然的好战因子蠢蠢欲动,韩嫣也忘了自己一开始对夜间围猎的担忧,开始兴奋起来。刘彻心情也好了一些,朝堂上的憋屈似乎不复存在。

最近卫昭的义务教育课程框架,在最高统治者皇帝本人的参谋下,已经基本成型了。学院分为5类,文学、理工学、农学、医学和军事学,其中,军事学类不适合公开招生,不是卫昭可以插手的,故她专心于其他学科课程体系搭建。

所有学科必修课为语文(教导识字、公文写作)、数学(教导基本数算)、思想道德修养(教导大汉历史地理常识和基本价值观)、基础医学和体育。其他课程根据学员需要自行搭配。

大汉的地理卫昭两眼一抹黑,她能引入的只有地图绘制的技巧,比如等高线什么的,这让刘彻本人茅塞顿开。地图对军事有多重要无需多言,刘彻便以“韩嫣”的身份自告奋勇地解决地理课程编写问题,在外找到了几个喜欢游历的士人,打算让他们协助卫昭编写地理教材。

还没来得及邀功,便被太皇太后这一手打蒙了,他实在没心情去见卫昭,不然见到怎么说,难道让卫昭给自己出主意如何摆脱困境嘛?卫昭一直跟他说他不可能成功,刘彻心里多少是憋着一口气的,希望自己能够赢了祖母这回,没想到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让他有点觉得丢了面子,不愿去见卫昭,便打算出来围猎散心。

重赏之下,很快有队伍有所收获,听到东边传来欢呼声,刘彻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对韩嫣笑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韩嫣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还抓紧时间拍了拍皇帝的马屁:“陛下圣明。”

刘彻懒得理他这拙劣的马屁,驾马转向东边。

郑青和公孙敖小队还像无头苍蝇一样,什么猎物也没看到,听到不远处传来欢呼声,队里有人气道:“该死的,为什么抓到猎物的不是我们。”

其他人纷纷响应,都是愤愤不平的样子。

公孙敖也道:“多好的长脸的机会啊,这么近距离和陛下接触。”

旁边人附和道:“听说王孙也来了,得到王孙的赏识也是好的啊。”

王孙?说的是韩嫣嘛?郑青脑海里浮现出刘彻的脸,没打算跟周围说自己跟韩王孙比较熟了。最近韩王孙没事总去找姐姐,郑青有点不高兴,总觉得这个人不怀好意,别人趋之若鹜的韩王孙的赏识,在郑青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知道自己的心态有点飘了,可是着实对“韩嫣”喜欢不起来。

自己这边没有猎物,看到陛下的大旗向似乎捕到猎物的同僚处移动,郑青这队人也和其他队伍一样,追随陛下移动的方向而动。

郑青视力不错,看到为首有两个人,身形分外眼熟,便知道那必然是韩家兄弟了,或是陛下的身材和韩家兄弟较为类似。

刘彻看到这有收获的一队,居然捕猎到了一只老虎,心里大为高兴,翻身正准备下马,突然,老虎似乎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爬起来,一个跳跃,要冲到刘彻面前。

刘彻的马匹受到了惊吓,长嘶一声,跳跃起来,刘彻紧紧抓住缰绳,才没有掉下来。周围人大惊,很多人连忙拿剑摸刀,却没有伤到老虎,郑青视力最好,迅速从口袋中掏出箭矢,照着老虎咽喉射出,一箭射入老虎喉咙,老虎应声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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