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当妈的人,又不是没良心,她能不后悔吗?”
“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你大舅和王鹏在,以前的事儿就算了吧。”
连玉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姥姥是被舅妈何淑珍气死的,她妈王金兰活着的时候曾当众说过,除非她死否则不会再踏进何淑珍家门一步。
现在她妈也跟着姥姥走了,她们姐妹又再次踏进大舅家的门。
连心收起擀面杖,悠悠地说道:“在医院舅妈说跟她过的时候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肯定不能让连玉那么干,后来我也说过她了。”
连玉低下头去,默默将切好的面条抖散。
因为她啐舅妈何淑珍的事儿,连心知道后确实教训过她。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只看到舅妈把姥姥气死了,怎么不想想前因后果?舅妈她难道是故意的?她一个女人碰上自己丈夫在外边搞破鞋这种事她最先该去找谁撑腰?除了姥姥姥爷,大舅这辈子又怕过谁?
当时连心说这件事的过错不在舅妈身上,姥姥的去世是巧合。她妈王金兰对舅妈的记恨多少是有些不占理的。她要连玉自己好好想想,不要万事都听妈妈的话。
连玉扪心自问自己从来不是听妈妈话的乖孩子,可姥姥过世这件事她偏偏就对王金兰言听计从。
姐姐又说错不在舅妈,那错在谁那里呢?连玉不肯再往下想。
汽车声响,白色桑塔纳停在门前,王|振|华穿着一身新衣志得意满地走下车来。那轻松自在的神态不像刚刚出狱,倒像是得胜凯旋。
常言道上车饺子下车面,这顿接风宴主食是手擀面,配的连心精心熬制的牛肉酱,还有黄瓜胡萝卜木耳丝做菜码。
另外又炒了6个热菜,都是王|振|华爱吃的。
王|振|华落座后一眼就看见那装菜码的盘子,随即开怀大笑一声,对儿子王鹏说道:“大儿子!上前院小卖店给爸买两张干豆腐去,爸馋京酱肉丝了。”
王鹏得令忙不迭地跑去商店,王|振|华趁这个空档就着牛肉酱呼噜噜一碗手擀面下肚。
连心在桌子底下偷偷踢连玉一脚,等她看过来就把脸往舅妈何淑珍那边偏了偏。
连玉瘪瘪嘴,连心就又踢她一脚。
最后还是连玉先受不住,慢吞吞站起来盛了满满一碗面条放到何淑珍面前,蚊子似的对何淑珍说道:“舅妈尝尝我姐做的手擀面,她现在做面可好吃了。”
何淑珍先是愣怔了几秒,似乎有些受宠若惊,随即又红了眼眶,忙借着拌面的动作低下头去。
连心给她夹一筷子黄豆炒猪皮,她记得舅妈以前很爱吃这道菜。
何淑珍匆匆咽下一口面去,对连心说道:“听你二姨说你现在辣椒油卖的挺好,家里干辣椒还够不够?咱家今年种了四亩地的红干椒呢,都晒好了,你要用就来拿。”
“那感情好,省得我去县里买了,回头舅妈称一下多少斤,我给你钱。”连心笑着回道。
何淑珍刚要推辞说不要钱,王|振|华接过话柄问道:“大丫自己做生意呢?买卖好做不?”
连心就把自己这两个多月的买卖经跟王|振|华又念叨一遍。王|振|华从十几岁开始就跟人天南地北地跑车干倒买倒卖的生意,大小是个倒爷。听完连心的话他不住点头,也觉得这门买卖能长久干,就是两个小丫头抛头露面的少不了辛苦。
“这算啥辛苦啊大舅,”连玉拿干豆腐卷了点肉酱和菜码放到王|振|华碗里,“你不在的时候我姐还去南站扛过大包,我还刨过垃圾桶呢。”
连心狠狠白连玉一眼,可下找着人诉苦了,这顿叭叭,生怕别人不知道。
王|振|华可跟一般家长不一样,他既护犊子又不像别人那样心疼孩子。
听连玉这么一说他立刻兴味盎然地问道:“真的啊?你真去刨垃圾桶了?那么豁得出去?”
连玉一听王|振|华的话里有夸奖的意思,尾巴都不知道往哪边摇好了,小嘴嘚吧起来没完。
从她在二院大门左起第二个垃圾桶里捡到一个完好无损的果篮转手就卖到十米外的水果店平白赚了十块钱讲起,到她在站前派出所的垃圾桶里捡到一只警靴上交给值班民警,民警天天带她吃食堂导致她一礼拜生生胖了三斤都没完。
连心在一旁提心吊胆地听着,就怕连玉一不小心秃噜点什么不该说的出来。幸好连玉的捡破烂素材颇为丰富,她又一向是个会添油加醋的选手,一顿饭的时间根本讲不完。
倒是把王|振|华和他小舅子给乐得腮帮子疼,饭没吃下多少,光顾着听连玉讲单口相声了。
饭后各回各家,王|振|华送连心连玉到大门口,状似不经意地问连玉:“大舅不在这一年你俩真没少吃苦,挨过欺负没?”
连心担惊受怕一顿饭,就怕王|振|华问这个,逮着王|振|华看不见的角度在连玉身后拧她后腰一把,又装作不在意地收回手去。
连玉被掐得身体一僵,轻咳一声万分不情愿地回答道:“谁敢欺负我啊,我可不是面捏的。”
王|振|华笑着揉揉她的短发,叮嘱姐妹俩小心看路就没再追问别的。
待姐妹俩骑车走远,王|振|华揽着何淑珍的肩膀往家走。
“二丫长心眼儿了你看见没有?学会说暗话了。说什么没人敢欺负她,那意思就是有人欺负大丫呗。”
“我上回不是告诉你了么,就那老赵婆子最没好下水。”
“没忘,回头我就找她那瘸腿儿子唠唠,看看他是哪个河沟里蹦出来的癞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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