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心中执念尽数崩塌,所有的怨念、不甘、愤恨、绝望一个接一个从缝隙中钻出,刺痛他的心和肝。

“陛下,你为何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把所有罪名都扣在臣侍身上?!”他疯狂喊叫,声音嘶哑不堪,“你好狠的心啊,好狠的心!”

没有一个人上前劝慰,连他的贴身仆俾阿山,也只是在一旁无措地看着他发疯。

许从银哭得声嘶力竭,匍匐在地,直到精力耗尽,才狼狈不堪地倒下。

这一瞬间,他恍惚看到多年以前,自己在大季花树下哭泣。林藏烟走近,伸出手,轻柔地替他拭去眼角泪。

她说:“男子泪如珍珠,哭多了会变得廉价。”

她还说:“若是朕陪你聊天的话,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自此芳心暗许,一如既往。

可那天以后,许从银再没有过和林藏烟聊天的时候。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一抹火红衣袖,可终究是落了空。

——

京麟卫统领李旻决引咎自责,但林藏烟说错不在他,将所有过失归咎于许从银不知检点,与侍卫串通。

林藏烟分明清楚,李旻决与那刺客有所联系。

那刺客是李旻决一年前亲自从坟场捡回来、而后编入内庭成为的一名侍卫。可林藏烟假装不知道。

罗椮告诉她,刺客在理司狱中被毒死。下毒之人在受到重刑后终于招供——死掉的不过是个替代品。

林藏烟猜测真正的刺客已经逃出宫外。她告诉罗椮要隐瞒真相,认定刺客是在狱中服毒自尽,并诬陷刺客与许从银之间夹有私情,将薛弥之死一并栽赃给许从银。

罗椮不解,左靔然听罢也眉头紧皱。

“真正的刺客是个东阾人,毒是她那儿来的。”林藏烟冷静分析,“宫里有人接应,否则她难以出宫,但那人一定不是李旻决。”

“也就是说有人藏在暗处,但我们不知此人是谁?”罗椮道。

林藏烟沉默。

“薛弥是藏在暗处之人手中的弃子,许从银是你手中的弃子。”左靔然冷然,似乎对她在欲加之罪而感到不满。

林藏烟抬眸,与左靔然目光相撞:“他们设计让薛弥死,不就是想让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么?”

除却辛在水和肖语常,后宫君侍她只翻过两个人的牌子,一个是薛弥,一个是云朝意。

操局之人想杀云朝意。他们抓着许从银善妒这一点,以薛弥之死作掩护,好让人将所有疑点都放在许从银身上。况且许从银本身就有这种想法,他们也不过是将计就计。

“我只是遂了他们的意。”

左靔然注视着林藏烟,好半晌,轻叹了口气。

她眼波流转,话音里包含着无数复杂情绪:“限月,你同以前很不一样了。”

限月是林藏烟的字。

左靔然不喊她陛下,就会喊这个名字。罗椮也一样,林藏烟身边的好友都这样。

林藏烟神情平淡,从容一笑:“以前的我是太女,而今的我……是天子。”最后三个字,语气稍重,仿佛要将话语咬碎在嘴里,连同那千钧之重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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