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不单行,复家在方播手中日渐破败,糜烂不堪,不复从前的家规严厉,井井有条。家里有他坐镇倒还好些,凭那地痞青皮的一贯好勇斗狠,有人犯了事就断手断脚,虽丢了一些细软金器,古玩珠玉,到底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卷款私逃。

各地的庄园却早已乱了秩序,地里的收成都被当地人私分,没有了收成,一大家子连吃食度日都成了难。方播不敢亲自带人去庄园问罪,他心里有数,家里若不看严实,财物立刻就会被家里的仆人们搬空。但是方播又不敢把这些仆人们赶走,这些人走了,外面的无轨之徒说不准会乘虚而入,攻进来抢东西,这么大的一个宅子要有很多人才能守住。无奈之下,他只好找一些昔日的手下,那些城内青皮来看住这些原来顾家的仆人。

用外人来看住家里的仆人,这如何能服人心,因此方播在整个顾家只有仇人却无亲信。主仆离心,这个家怎能不破落。

顾金丹虽为女流,可天生悟性极高,通过察言观色,就知道方播与家里的那些仆人有了裂隙,便暗中拉拢这些顾家的旧人,明面上又强颜欢笑,去讨好安慰方播,后者原踌躇满志却屡屡碰壁,且因持家无术,处境日渐不虞。

眼看口粮又告罄,今晨方播遣华六出城去各地庄园收缴产出,当下他只信任这个华六,命他带人马去庄园里,如有刺头闹事就动刀子,砍死几个也无妨。

谁料华六过了时辰,城门已闭合却未能回来,这必然是出了意外,方播暗忖不妙,不免焦心惊惧。华六带出城去的人马皆是方播的旧部下,虽然除了华六以外,其余皆是酒肉青皮,成事不足难堪一用,好歹现如今方播能给他们一口吃食,都还算忠心义气。原盘算这些人手里都练了个把势,平日又常与人群殴,好勇斗狠惯了,凶神恶煞一般持械到庄园里,那些农户岂敢不从,此事十拿九稳何至于耽误了回城。

方播从前仇家多,常怀戒心,久而久之养成了十分敏锐的直觉,今夜周围氛围十分不对劲,他坐立不安,浑身发毛,紧握一把刀子,手缝渗出汗汁,且在房中点了好多蜡烛,取光犹感不足,总有暗处鬼影倬倬,似有那伥鬼正在暗处商量着害他。

“对了,那娘们呢,平日此时就该过来陪我吃酒。难道。”念及此,方播急忙大步去推房门,跨出门槛,就听一声弓响,一支箭啪嗒一声擦着额头滑了过去,钉在右后侧木门浮雕上。

他一个激灵,本能缩头,电光石火之际往后一倒,凌空反手合上了门,后脊重重拍在地上时才感到额头滚烫,起身须臾间,就有几道微微的瘙痒爬过脸颊,方播老于此道,心知那必是额头的血滑落,瘙痒爬过即速且分作几道路径,这伤口估计十分深,飙了血若不及时包扎,有性命之忧。

这声弓响十分清脆,他莫名很是耳熟,这才想起自己曾送了一把弓给华六,造声像极。这么看来,华六已经死了,门外应有不少人埋伏着,估计是没有像样的兵器,忌惮自己手里这把宝刀,才不敢靠近来。这么一琢磨,方播心定些许,看来门外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顾四壁,赫然满眼那个巨型衣柜,这个房间原属于顾家老爷,房内的用具皆为好木,尤其那衣柜初次咋见还唬了一跳,这木怪物高耸而立,恨不能揭去屋瓦,露出头去装作烟囱。有它杵那,天花板显低,人显小,里面仅皮草就有白貂,黄貂,黑熊,财狼虎豹,鹰羽凤翎,真好似个百兽园,他咬了咬牙,发狠钻进衣柜,攀梯子上去将一件件高挂的皮草扔了出来,随后又有各种绫罗绸缎,镶金带玉名贵发冠。

方播举着烛台瞅着那一地的奇珍罕物,心说:到头来一场空,我得不到就毁了吧。

顾府这场大火烧了一夜,至黎明时分方息,望着满地的残垣断壁,顾金丹孤零零楞不知从此该何往,眼见火势大作,无可挽救,仆人都作鸟兽散了,顾家的其他眷属恼她引狼入室,害死长辈,弃她而另寻住所,顾家毕竟是数百年的豪门大族,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天津卫等地备有闲置房产。

只有顾金丹从此无依无靠,站在废墟中不知所措。她一个美貌弱女子,在这遍地财狼的乱世,至今还能保住完璧之身,已然是神眷奇迹。难道要靠出卖色相谋生,去做个千人跨的半掩门,念及此,她身子不由自主筛抖不已。

“去庄园,那里该能有口吃食吧。”顾金丹想着,就离了魂一般往城门口缓缓挪去。行至城门口,东虏的几个兵丁上下打量她,遂起了色心,竟上前搂住她往肩上一扛,几个人嘻嘻哈哈抬着这天降的美人往城墙根处的棚子里钻,顾金丹呼救,可周围的平民哪敢上前多嘴,只是埋头认路,自顾不理。

这里的动静引来上面城垣的兵卒,探头问此女如何,答甚美貌,遂一一下来尝之,豪门娇女顾金丹终于难逃厄运,惨遭蹂躏。

至未时,顾金丹已是奄奄一息,有一东虏小将绕城巡视,听了动静大怒,用马鞭驱散人群,训斥了玩忽职守的小兵卒,就上去不舍的摸了那女人一把,确是润滑如玉,但此女已污秽不堪,腥味呛人。他好歹是个军官,又素好洁净,实在下不去手,只好命人将顾金丹扔出城去,暗悔来的太迟,错过了这样美貌女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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