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丞好心收留,邵秋实不想给他惹麻烦,先抱了些干草遮住拐子李,自己也躲在干草堆里。
邵秋实刚刚躲好,便听见脚步和马蹄由远及近。
驿丞的声音响起:“困牛山太偏了,虽然还养着马,却是十几岁的老马,年纪大吃得也差。养着它们,只是想让它们为朝廷奔波了一辈子,不能饿死了,长途奔袭肯定是熬不住的。你们看看吧,都在这里了。”
驿丞将一些人带到马厩前,邵秋实躲在干草里看不清脸,只看见靴子是很好的靴子。
一阵沉默,须臾,一道男声响起:“那我们歇上一天,后天一早再出发。这期间劳烦老丈,给我们的带来的马饮足了草料。”
声音清朗,邵秋实莫名地觉得有些耳熟,又一时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好,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地喂。”驿丞应着,有些疑惑地打量着马厩,傍晚投宿的那对父女呢?
“先给我们来点酱肉汤面,要快,有胡饼也行,什么快上什么,饿死了。”那边人又在喊。
“来了来了。”驿丞叠声应着,快步离去了。
邵秋实仍是没想到那声音耳熟的男人是谁,索性不想了,在干草里闭上眼睛,反正就是某个驿兵吧。
驿站里热闹了一阵子,因为明日歇息不用赶路,驿兵们喝了点酒。
到底一路奔波,没喝多少,很快就累了,各自回房休息。
随着各个房间里的烛火熄灭,驿站再次恢复了安静。
安静中,邵秋实却忽然坐了起来,她想起那耳熟的男声是谁了,瘸相,苏培伦。
说起苏培伦这个人,很有些传奇。他是个瘸子,位列“五弊”鳏寡孤独残中的残弊,本是连仕都不能入的一个人,却不仅入了仕,还一路青云直上,坐到了同平章事,是十三位宰相之一。
邵秋实与苏培伦只见过几面,印象却很深刻。
前世邵秋实被拜为国师,有一年做大祀,她陪着官家站在高台上看着百官入列,苏培伦极力挺直脊背依旧一瘸一拐的身影一下子从各色朝服里脱颖而出,想不深刻都难。
邵秋实对苏培伦的印象如此深刻,刚才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一个原因是因为方才的声音清朗,并没有后来邵秋实寥寥数次见面听到的阴鸷,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对方没有瘸。
是的,后世将以“瘸相”闻名的苏培伦,此时一双脚穿着上好的登云靴,脚步利落,还没有瘸。
邵秋实想起前世在汴京城里听到的坊间传闻,说苏培伦是侯府郎君,却是庶子,德才俱备遭嫡母忌惮,唯恐抢了嫡子的爵位,设计他坠马被马蹄踩断了腿,后来虽然接上,却瘸了。
邵秋实算了算时间,前世她见到苏培伦的时候已经是十九岁,苏培伦二十七。如今她八岁,苏培伦该是十六岁,也就是刚刚离家,在外面寻摸差事的年纪。
大概这个时候的侯府夫人还没有意识到苏培伦的厉害,所以还没有设计他。
咔。稻草被踩破的声音,很轻微,打断了邵秋实的思索。
邵秋实一下子反应过来,她刚刚坐起,不是因为想起了苏培伦的身份,而是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这处驿站很偏,方圆七八里没有村舍。
驿站里的烛火熄灭了,四周就都陷入了一片静谧的黑暗之中。
黑暗中,点点星光映出了驿站外朦胧的数个人影,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矗立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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