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唐春香的背影,邵秋实走了相反的方向,出府了。

同样选在发月钱这天休假的小丫头不少,邵秋实在门口碰上好几个,有的是拿月钱回家,有的是买针黹绣线。门房瞧着这些八九岁的女娃,特意叮嘱戌时三刻落锁,按时回来销假,否则按逃奴论处。

戌时三刻落锁的规矩,务本苑的嬷嬷是教过的,小丫头们乖乖地应了。

邵秋实真正出傅府,已是日上三竿,窄巷走尽一拐弯便是大街,街上热闹得很。

太原府最出名的金玉铺子是天玑珍珑阁,既卖金银玉饰,又卖妆笼胭脂,精巧别致,价格也别致得很,邵秋实自然买不起。但因这天玑珍珑阁的缘故,那一条街都是卖金银玉饰和妆笼胭脂,倒是可以瞧瞧。

问清楚方向,邵秋实刚抬步,便被人叫住:“丫头,邵丫头。”

来人鼠眼只有绿豆大,邵秋实很轻易就认了出来:“李叔叔。”

拐子李看着邵秋实,表情有些古怪。

那天他回去之后,越想越是后怕。邵秋实才八岁,就在驿站里杀了人。正如那贼人自己说的,是人,不是鸡鸭,邵秋实手起刀落,杀伐果决,还转头就冷静地把杀人的事情推到了他的头上,太可怕了。

拐子李本是打定主意再也不跟可怕的邵秋实打交道的,奈何一文钱逼死英雄,更何况不是一文,是一贯,一千文,每个月一千文,太多了。

思前想后,拐子李还是来了:“真巧,我正要找你,没想到就在外面碰上了,可不是巧了吗?”

正要去找你?邵秋实心念一动:“李叔叔找我做什么?”

拐子李当场急了:“之前你允诺只要进去傅府做事,就每月给我一半的月钱,不会忘了吧?”

“自是没忘,我今日领了一两银子。我们找个地方绞了,你一半,我一半。”

拐子李面色缓了一些:“不是都给我,咳,我是说,一半给我,另外一半让我给你带回家吗?”

“我家那样远,不好叫李叔叔月月都去,我想好了,多攒几个月再请李叔叔带。”

一半就一半吧,总比没有强,拐子李从善如流:“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免费绞,那里的刀利得很,一两银子绞开,一分一毫都不会少,走走走,我带你去。”

邵秋实如今已入炼气境,又有霄光火文神印傍身,倒不怕拐子李出什么幺蛾子:“好。”

拐子李带着邵秋实走了两条街,最后停在一栋名叫齐云社的楼前。

“这就是你说的,免费绞银子的地方?”

站在齐云社外,邵秋实便觉得这里风雅得很,楼宇飞檐流阁,匾额舒畅写意。入楼之后,更是风雅,只见左边挂空半阁里有人在猜字谜,右面的铺锦高台上有人在玩藏钩,当中央的天井中一大群人玩投壶。

拐子李似乎没看出邵秋实神色中的复杂,还兴冲冲地介绍:“后面还有地方能捶丸和击鞠。”

双陆,藏钩,投壶,捶丸,击鞠,倒都是极为风雅的游戏,但再风雅也改变不了这是个赌坊的事实。

“你在此处等着,把银子给我,我去绞。”拐子李说道。

邵秋实也不怕拐子李跑了,当即把银子递给拐子李,自己只在原地等着。

邵秋实如今不过八岁,又因为吃喝不好,比同龄孩子还要矮上几分,站在大厅里极为显眼。

立时有风姿绰约的咨客上前,唯恐她是误入了:“小娘子怎的独自在此,你家大人呢?”

“我叔叔去那边绞银子了,”邵秋实指了指柜台,“让我在这里等他。”

“那你千万别乱走,叫叔叔回来找不见你。”咨客叮嘱几句,这才离开了。

邵秋实不想再叫人询问,索性去看投壶。

投壶设在天井里,主宾司射均站于天井中,围观者则站在天井四周的长廊里。

齐云社楼高三层,除了一楼的长廊,二楼三楼均有人探头观看投壶。

邵秋实凑近,便看见院中的投壶以青铜制,箭矢以柘木制,精美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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