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闷热,踩曲的女匠人只穿了单衣,高高挽起衣袖和裤腿,动作麻利地踩实曲块,依旧汗湿脊背。
她们闷头踩曲,并没有注意一旁的邵秋实。
在进入房间之前 ,邵秋实已经按照工坊的要求,将鞋袜脱在屋外,浣足后赤脚进入。
此时,邵秋实打着赤脚,径自走到房间一角,那里放着一个年深日久,用得表面发光的木桶。
邵秋实越走近,桶里的魂灵的气息便越清晰,透着清冽的酒香。
禽兽虫豸修炼为妖,花卉草木修炼为灵,这木桶里住的正是一只曲母灵。
上古时候灵气充裕,草木数十年甚至十数年便能成灵。即使是斩断生机的草木,制成了物件,成灵的也是多得数不胜数,如琵琶,毛笔、破门、酒缶、石棋子,甚至饭勺、水桶等等。
后来灵气逐渐稀薄,成灵的物件就少了,多得物件本身材质就经了天地灵气浸染,如和田翠玉金丝楠木,而且时间大大增加,动辄千年,甚至数千年,才能修出个独脚缺眼的夔来。
但凡事都有例外,若当朝盛世,国运昌隆,所在之地又繁荣富庶,人丁兴旺,便也能群灵涌现。
曲母恰是如此。
汾阳城古来便制酒,因酒富庶,也因酒兴旺,曲母又是酒的根本,百年成灵并非难事。
邵秋实走近,果然瞧见一只曲母灵正在木桶里熟睡着。
曲母灵除了使酒曲酵得更醇厚,别无他用,既不镇宅,也不驱邪,甚至不护家,若有别的灵闯入地盘,它还要跑上去跟对方耍上一阵子,只是最后玩累了会回到曲料所在的地方睡觉而已。
曲母灵发现了邵秋实,从曲料里坐了起来。
曲母灵并非人形,而是发霉发芽的小麦形状,就是没有剥壳的麦粒顶着一颗颤悠悠的幼芽。
麦粒从横着变成竖着,头顶的幼芽迎风晃了晃的样子,姑且算作醒了并坐起来吧。
曲母灵头顶的幼芽被浸着酒气的热风吹得又晃了晃,整颗小麦忽然精神了,它以灵力生出几根与头顶幼芽一样细的手脚,麻溜地从木桶里爬出来,一溜小跑,跑到邵秋实脚边,顺着她的脚就往上爬。
曲母灵爬得卖力,脚踝,小腿,大腿,手臂,肩膀,很快爬到了邵秋实的头顶,然后纵身往下一跳。
跳下的瞬间,曲母灵灵力幻化的手脚大张,头顶的幼芽也在飘摇,仿佛享受死亡如风常伴吾身的快乐。
先前一动不动任由曲母灵将自己当作一座山来攀爬的邵秋实忽然伸手,接住半空中的曲母灵。
正享受跳崖快乐的曲母灵猝不及防地掉进邵秋实的手里,没有眼睛,也不能说话,邵秋实却从它的身上看出了一粒小麦的困惑——这个人怎么能接住我?她好像还能看见我。
曲母灵头顶的幼芽又晃了晃,它站起来,在邵秋实手中跳个不停。
邵秋实似有所感,抬手将曲母灵放在了自己头顶。
曲母灵纵身一跃,邵秋实再次伸手接住了它。
曲母灵高兴坏了,在邵秋实掌心蹦跶得更欢实了,头顶的幼芽摇得几乎螺旋升天。
曲母灵能跟任何闯入地盘的生灵玩成一片的传闻诚不欺我,邵秋实便又把它放在头顶上。
曲母灵摆好姿势,又是纵身一跃。
大概跳了百十来次吧,曲母灵在又一次成功落进邵秋实手里后,十分尽兴地摸了摸脑袋,然后攥住脑袋用力一拔,把脑袋上的幼芽拔了下来,递给邵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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