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建安城虽是个“小城”,正经逛起来才发现比想象中的大了许多。

莫庭晟牵着赤云走走停停吃吃喝喝,像个初来乍到逛窑子的青头,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见什么都要买上一点。

走着走着,他就发现不少摊贩都开始收摊儿了,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间竟已经日头西落。

原本熙攘的街巷很快变得清冷起来,他站在原地茫然四顾,才想到自己还没定好落脚的地方。

所幸一个人无牵无挂,便牵着赤云往看起来前方那间挂着灯笼,看起来最像客栈的地方走去。

莫庭晟翘着头往前走,没注意脚下。

忽然不知从哪个巷陌的拐角处跑出来两个打闹的小孩儿,跑在前面的那个孩子边跑边回头挑衅后面追的那个,只顾着嬉笑,完全没注意到前面有人,一头就扎进了他怀里。

莫庭晟躲闪不及,只好虚虚地伸手扶了一下。

那孩子抬起头,是个约莫只有七八岁左右的小姑娘,个子还没他胸口高,身上穿了件灰扑扑的麻布短衫,扎着两只颇不对称的羊角辫,一脸天真浪漫地仰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

莫庭晟不自觉朝她笑了笑:“小心着路。”他本就不过只是弱冠之年,嗓音里带保留了几分少年的清澈,低低地柔声说话,犹如春风过境。

小姑娘脸微微红了,一双手背在身后,怯生生地退开两步,急急说了句“对不起”,便拉着同伴一溜烟跑了。

莫庭晟看着两个小小的身影一转眼就消失在了某一个拐角,心里不着边际地想着:难怪兵家常说地利,若是在这种地方遇上当地人埋伏,人家都跑没影了,这被埋伏的人可能还找不到是从哪个方向被人偷袭的。

正天马行空,肩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莫庭晟眼里锐光一闪,往侧方撤开一步,浓眉下压,面色不善地看向来人。

那人一身白衣,是个书生打扮,看起来和他年龄相仿,乍然对上这般带了明显攻击意味的目光,怔住了片刻。

莫庭晟不动声色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浑身上下除了手里一把折扇之外再没有显眼的刀剑利器,便稍稍收起些许敌意,但依然拒人千里,冷冷开口问道:“兄台有何贵干?”

白衣书生讪笑了一下,自觉往后退了半步,表示自己并无恶意,指了指他胸前衣服上的一块污渍:“兄台莫要误会,只是在下恰好看到方才那一幕,想提醒兄台莫要着了道。”

莫庭晟先是不解,他见惯风浪,也早看明白人心存污不能推敲的道理,可他从未想过将自己的戒心用到黄头小儿的身上。

可那人指出,他便顺着他手指的位置垂下眼去看了一眼,那污渍看起来像一个小巧的手印,估计是刚才那孩子不小心印上的,他正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忽地发现那手印的轨迹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皱了下眉,伸手往怀里一摸——空了。

莫庭晟觉得自己简直白活了两世——挽弓射箭打了无数的雄鹰秃鹫,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被两只小麻雀啄了眼。

他一时又气又想笑,朝面前的书生随意一抱拳,道了句:“多谢。”

脚下一点,几乎看不清他中途是否还有别的借力点,再看人就已经立在数丈高的阁楼顶上了。

夜色渐盛,晨昏方才完成交替,小城中的百姓大多勤俭,只有少数的一些人家亮起来灯光。

可油灯昏黄,透过纸窗便也只能映出窗下的半寸地,指望它们照亮那些隔着一道高墙的窄巷就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